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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祁佑才進門,賢妃一個耳光便扇在了他臉上。

「母親息怒。」

祁佑暗嘆一口氣跪下。

私下里,賢妃不願意他叫自己母妃,她原就是最恨自己賢妃這個身份。

「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賢妃怒目圓睜,青筋直暴,「如果今日有一個人認出了你,你可知道是什麼後果!」

「母親息怒,」祁佑心中一絲寒意閃過,卻依舊平靜地答著話,「兒子已經全部滅口了。」

賢妃听罷也只冷哼一聲︰「你如今是出息了,我的人你也一樣敢滅口。這麼好的機會,若是殺了沈清婉,沈言玨必會與顏家死磕到底,你為什麼要阻攔!」

「母親明鑒,顏家得知沈言玨回京,在四皇子的引導下,想要暫劫沈清婉讓沈言玨投鼠忌器。甚至為顯誠意,他們連個國公府的下人都不曾殺死。我們若出手殺了沈清婉,只會暴露明慈殿之事是有兩撥人去找國公府的麻煩,到時惹禍上身就得不償失了。此事我們最好是靜觀其變,一絲一毫都不該糾纏其中才能明哲保身。」

「你倒是想得透徹,」賢妃的聲音已是冷如千年寒潭,「那怎麼听玉柳說,你可是替那沈清婉擋了一刀呢?」

祁佑袖中的拳頭緊緊攥住,片刻又松開,語氣不變答道︰「如我之前所說,沈清婉毫發無傷才能讓他們沒有懷疑,兒子也是情急之下的選擇。」

「呵呵呵…」賢妃的冷笑如陰溝中的毒蟲蛇蟻般令人毛骨悚然,她那描繪精致的縴縴玉指臨空指了指祁佑,「明哲保身?」賢妃轉身媚態十足地漸漸離去。

「你倒是不怕國公府想起報恩,找到你頭上來……」

賢妃陰森的聲音如她身上撲鼻的香氣般漸漸散去,祁佑仍是低著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背上的傷口再疼,大約也抵不過心口的疼痛。

雖然幼時母親便一直給他灌輸自己的仇恨,但慈母之心卻是時時刻刻都在。

父皇有那麼多妃子兒女,而他母親卻只有他。

他愛母親,就如他以為他母親愛他的一般。

可漸漸長大,他才意識到母親對自己,更像是把自己培養成一條可以利用的狗。

他無法有自己的意志,無法有自己的判斷。

那些說是在自己身邊輔佐的人,幾乎沒有忠于自己的,與其說是輔佐,不如說是監視罷了。

人前母親對自己百般呵護關愛,而人後,自己只是她一顆棋子嗎。

小時候母親的愛使他懂得母親的苦,長大些怕失去母親的愛而不敢反對母親,直到現在,母親是否真的愛過自己,他都已經不敢確定。

就如此刻,母親明知自己受了傷,在意卻是自己違逆她的意願,而非自己的傷是否要緊。

是,這點小傷于祁佑而言確實不要緊。

可是那是自己的母親啊……

祁佑撐起自己的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緩緩朝門外走去。

此時的沈清婉,臉上的紅潮還未褪去,正思索著還有誰會想要自己的命。

和之前把自己扔到冰湖里的是一撥人嗎?今日是正巧兩撥人一起來了嗎?那救自己的男子又會是誰?

正思忖著,卻听春蘭略帶緊張地對自己道︰「小姐……小姐……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門?」

果真!若不仔細听,還真听不出來這聲。

與其說是敲門,更似什麼物件被風吹動蹭到了門板。

傍晚才受了驚嚇的沈清婉,此刻幾乎是汗毛倒豎,但轉念一想,若是刺客,怎麼會還敲門呢?

于是她大著膽子對春蘭道︰「走,咱們去看看。」

春蘭知自己攔不住,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去。

只開了一縫,沈清婉便覺得門重得很,一撒手,竟有個人軟軟倒了進來。

沈清婉和春蘭都不禁驚呼出聲,卻也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一個渾身傷痕累累的姑娘,嘴里含糊著什麼,意識不清的樣子,可一頭散發和一臉血污也蓋不住那清秀溫婉的眉目。

起先沈清婉以為她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袍子,細看方知那竟是被鮮血浸透了的魚白戲袍。

「快幫忙抬進來!」沈清婉壓低聲音對春蘭道。

春蘭點點頭,二人合力才將那姑娘抬進了屋中。

無處可放,又是一身血污,只好先讓她平躺在了地上。

沈清婉蹲,替她撥開臉上頸上凌亂的發絲,邊對春蘭道︰「先去打盆水,過會兒去問問有沒有空著的大夫,六姐未醒,想來應有還未離開的大夫。」

春蘭點點頭應了。

誰知前腳方才邁出門,就听到身後沈清婉輕聲驚呼,隨即便對自己低喝道︰「回來!」

春蘭嚇得忙邁回腳來,關上門,轉頭怯怯問道︰「小姐,怎麼了?」

沈清婉亦是剛回過神般,眨眨眼,順順氣,指著地上的姑娘道︰「她是,是個男人。」

春蘭驚得兩顆小眼珠子都要蹦出來,順著沈清婉的手看去,果然見那被撥開發絲的縴縴脖頸之上,赫然一個醒目的喉結。

雖不大,但也確確實實是個喉結了。

春蘭都嚇得結巴了︰「小,小姐,這不會是,不會是,下午的刺客吧……」

「不會。」沈清婉此刻已冷靜了不少,一雙明眸奕奕堅定道,「若是受傷的刺客,怎麼會求助于我?若是裝傷的,此刻只有你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怕我早已一命嗚呼了。」

春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下稍微安了些許問道︰「小姐,那現在怎麼辦?」

沈清婉心里也沒底,不知這人傷得怎樣,此刻閨房里一個男人也不好叫大夫了。

四下看看,咬了咬粉唇,皺著柳眉思索起來。

「小姐……」春蘭見自家小姐沒有見死不救的意思,便輕聲喚道,「不如讓我看看吧。」

沈清婉略帶困惑抬頭看她︰「什麼?」

「小姐許是忘了,」春蘭靦腆笑笑,「奴婢原是醫館里跟著爺爺學醫的。爺爺去了,醫館倒了,夫人看我可憐買我進府的。奴婢雖說算不上大夫,起碼的外傷還是看得的。」

這下可輪到沈清婉瞠目結舌了,自己身邊這個年歲相當的小丫頭,平日怯怯弱弱的,竟還是懂些醫術的麼。

只是……

沈清婉猶豫問道︰「可他,是個男人啊。」

春蘭搖搖頭,釋然笑道︰「醫者治病救人,男人女人都是病人,沒有差別的。再說了,若是真有什麼,總不能……總不能讓他……沒在小姐的屋子里吧。」

春蘭聲音漸漸小去,沈清婉听得甚是感動。

雖說醫者父母心,可春蘭不過是在醫館里待過些日子罷了,何曾真的給男人看過身子上的病,還一切不是為了自己著想。

思及此,沈清婉便道︰「那你去打些水,我與你搭把手。」

「不必了不必了,」春蘭忙擺手道︰「小姐千金貴體,怎麼做得這個。奴婢自己來就是了。」

語畢,春蘭邊出去側室打水了。

不久,春蘭就端著一盆熱水和不少干毛巾回來了。

「小姐,」春蘭看了看沈清婉,輕聲勸道︰「您避一避吧。」

沈清婉看了看地上之人,嘆了口氣道︰「好,我去內室坐著,你有什麼就叫我。」

「哎。」

沈清婉回到內室,撫模著繡著暗紋的床榻,心中思慮不停。

這個男人是誰?和下午的刺殺是否有關系?又為何敲自己的房門求助呢?

所有疑問皆無頭緒,沈清婉煩躁著在內屋踱著步。

眼見著榻尾櫃中擺放整齊的衣物,心中想︰那人雖是男子,卻清秀如女子一般,也不過比自己稍大些尺碼,若是自己冬日穿的外衣,那人許是能穿的吧。

于是便找起來,勉強湊齊了一身外衫備下。

不一會兒,春蘭便在屋外喚她︰「小姐,您出來吧。」

沈清婉便捧著自己的衣物出去了。

一到外間,便見那男子已然是醒了,沈清婉見得他的容顏,不禁是驚嘆一句,真乃絕色!

細白如雪的皮膚幾乎毫無血色,除卻下顎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這張臉幾乎是上天精雕玉琢過般毫無瑕疵。

那一雙含淚的星眸楚楚可憐,羽睫輕輕顫抖著,小巧堅挺的鼻尖透著淡淡的粉色,不知是哭過還是傷著了。

只見他輕抿自己的嬌唇,努力起身給沈清婉跪了下去。

「靈芝跪謝小姐救命之恩。」

沈清婉這才從驚艷中回過神來,忙叫了起,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你可是男子?」

靈芝未起,亦是沒有抬頭,只點頭道︰「奴是男子,但班主從小將奴當女兒養,奴也從未覺得自己是男子。」

「那你,」沈清婉道出心中疑惑,「你是如何受的這般重的傷,又是如何到的這兒?」

靈芝听得這話,似是欲言又止,深深低下頭去。

春蘭見狀,在一旁答道︰「小姐,靈芝的口鼻被人用迷藥封住了。那是十分精細的迷藥,方才我給他擦臉才發現的。將那迷藥取走,少會兒靈芝便醒了。他身上的傷雖重,不過都不是今日才受的傷。只怕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到的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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