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浩宇一直沉默著。
他可條是跳老狐狸,對于老冥王的話,他始終是半信半疑的。
在他看來,先前老冥王那老家伙,對于生死簿殺凌靈一事,只字不提,就足見他對他們父女是有所提防的。
可眼下,居然主動說起了生死簿殺人的事情,甚至還說生死簿都不能了斷凌靈的生死。
前後言行如此不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冥王,都說生死簿何其厲害,斷人生死,從不例外。為何對那個丫頭……?」
笑浩宇問了,老冥王沉吟著開口,「老夫也曾以為,殺那個丫頭容易的很。可卻沒想到,生死簿居然奈何不了她。此事我冥宮祖殿內列位先祖均已過問,他們也沒有辦法。」
「這種事情,沒道理啊。」
笑浩宇不太相信的說著。
老冥王苦笑,「祖殿內的結論是,那丫頭,魂穿千里,重生歸來。她的命數和真正凌靈的命數,都變了。這是逆天改命之舉,所以雖然她的名字仍在生死簿上,可卻奈何不了她。」
笑浩宇在掂量這些話的真實程度。
雖然他精明,卻也萬萬想不到,老冥王為了維護自己的孫兒,終究還是說了謊言。
點了點頭,算是信了,他仍是有些不解,「連生死簿那種神物,都奈何不了那個丫頭,我們父女能做什麼?倒還不如,真如老冥王你所言那般,把她收進冥宮里吧。」
「不,那樣對嫣然太不公平了。」
老冥王看似好心的說著,笑浩宇只想冷笑。
笑嫣然是他的女兒,又不是那老家伙的女兒,那老家伙能平白無故的為別人的女兒著想嗎?
「可縱然如此,我們父女也是沒有了辦法。否則也不會登門,求老冥王你插手此事。」
笑浩宇嘆息著搖頭,一把拽住了女兒的手,「咱們還是走吧,冥幽賢佷畢竟是冥王,有三宮六院也屬于正常,以後嫣然你只管多加忍讓就好了。」
笑浩宇拉著女兒走了,而且是真的走了。
老冥王也不阻攔。
因為此事,他是自有打算的。
笑家父女離開後,他直接將手中的忘憂水,交給了冥宮中得力的屬下,「走趟鬼市,拍賣這東西。記住,這東西必須是被笑家人買下的。」
天羅城中。
隨著天玄老人出手,一道道光柱于祭壇中升起,將凌靈籠罩。
光柱散發著強大的生機與力量,凌靈的身體筋骨在光柱中,受到了洗禮。
因為所行之事太過于逆天,而遭受的天罰,竟隨著那光柱的洗禮,一點點剝離出凌靈的身體。
看到這一幕,哪怕見多識廣的冥幽,也愣住了。
他設想過很多救凌靈的方法,卻沒有想到,天玄老人的法子,如此霸道。
一旁的中年男人,卻並不以為意。
當年,他就看到過這樣的救人手段。
今日再見一次,也只覺得平常。
「這祭壇,從魔門立世開始就有。祭壇的逆天程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只要有人獻祭足夠的力量,祭壇就會實現心願。」
他的解說,讓冥幽覺得心驚,「是前輩祭獻,還是靈兒祭獻。」
「冥兄你希望是哪個?
冥幽搖頭,「哪個,我都不希望。不想靈兒有事,更不願意前輩有事。靈兒始終都當年之事,心存愧疚,若前輩再為靈兒付出,只怕……」
「冥兄,祭壇的獻祭之法,十分繁雜。舉世上下,只有師父知曉。師父帶靈兒,一向如親生女兒,既然是他老人家獻祭。」
听到這樣的答案,冥幽半晌無言。
許久,祭壇周遭都是安靜的,沒有人說話,甚至連風吹草動都沒有。
轟然一聲巨響,打破了天地間的寧靜。
祭壇升起的光柱,一道道破碎開來。
「這…」
冥幽騰然的站起了身來,直接沖了過去,「前輩,靈兒她?」
「她沒事,祭壇毀了。」
天玄老人的解釋,讓冥幽安心,卻又讓他不安。
他安心是因為凌靈安好,他不安是覺得祭壇毀了,似乎不詳。
「算不得什麼,這祭壇本就不是正品,是一個復制品。通過它,可以向正品投影,實現心願。如今毀了,就代表這復制品的使用次數耗盡了。」
天玄老人十分豁達的說著。
冥幽看那祭壇,面色顯得陰晴不定。
最終,他沒有再提祭壇的事情,只是突然屈膝下拜,「前輩,冥幽拜謝您對靈兒的救命之恩。冥幽別無所長,手下有一黑市,希望能為前輩,尋得良藥,醫治體內道傷。」
雖然,沒有人說,天玄老人祭獻了什麼,可冥幽卻還是看了出來。
他祭獻的是自己的修行之路,他體內被強加了道傷,致使他修行路斷。
「無妨。」
天玄老人含笑說著,目光落到自己那大徒弟的身上,「代為師出谷,去接一個人來。」
一直溫和的大師兄,臉色倏然變了,「師父,怎能將那惡徒,請入谷中。」
「若無他指路,冥幽也不會帶靈兒來到這里。這算是他對靈兒的救命之恩,而他唯一的心願,大概就是親眼看一看凌靈,親眼看著她安好。你我都知道,靈兒殺戮過重,恐福源太淺,幫她了卻和墨無雙之間的恩怨,也算是一點點福緣。至于你,雙腿因墨無雙而廢,你們之間也有恩怨要了斷,不是嗎?」
天玄老人的話,不疾不徐,可卻字字一針見血。
大師兄低頭,沉默了良久,才推著自己的輪椅,走出谷,去見墨無雙。
谷內。
天玄老人不再含笑,顯得頗為嚴肅的開口,「我知你是冥宮少主,也知你方才看出了端倪。為何不說?」
「冥幽是看出了端倪,這祭壇之上,有魔族的印記。可冥幽不認為,似前輩這班仙風道骨的人,會和邪魔之間,有什麼關聯。」
冥幽很認真的說著。
天玄老人笑了,「年輕人,說謊不是個好習慣。」
冥幽尷尬,他搖頭道︰「前輩火眼金楮,冥幽說的確實是謊話。」
「那麼真心話是什麼?」
天玄老人似乎很在意這一切似的問著。
「真心話是,不管這祭壇背後是什麼,只要能救靈兒,就好。」
他很果決的說著,天玄老人很是欣賞的點了點頭,「那我再問你,若靈兒本就出身魔族,甚至是個邪魔呢?」
天玄老人這
樣問,冥幽愣住了。
這是他沒有想過的問題。
冥宮,素來以誅殺邪魔為己任。
他從未想過,他愛的女人,會是邪魔。
這樣的事情,一時間有些的讓他難以接受。
天玄老人始終含笑,「年輕人,不用著急或者違心回答。想清楚這個問題,對你,對靈兒都有好處。」
冥幽再一次怔然。
他原本以為,那只是一個假設,一個天玄老人,作為長輩,對自己的考驗。
可如此听來,似乎並非如此。
冥幽呆住了。
這個問題,他確實需要好好思考。
眼下,他是可以為了得到天玄老人的信任,毫不猶豫的說他不在乎,只要和凌靈在一起就好。
可日後,若這樣的事情,為人所知。
他又是否真的能和凌靈站在一起,哪怕與天下人為敵,背叛冥宮,都在所不惜?
天玄老人說的對。
這個問題,需要想清楚。
否則,日後他和靈兒都將為此受到傷害。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冥幽的雙眼中,閃過了一抹亮色,「前輩,冥幽想清楚了,冥幽不在乎。就算靈兒出身魔族又如何?她不是邪魔。邪魔只是對那些,出身魔族,卻滿手心血,傷害無辜的魔族壞人的稱呼。凌靈不是邪魔,她不是。我冥宮更是歷來以擊殺邪魔為己任,而非魔族。」
這樣的答案,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天玄老人並不滿意,「年輕人,你太年輕了。你可知,數百萬年來,冥宮殺了多少無辜的魔族,又殺了多少真正的邪魔嗎?」
「冥宮行事,歷來公正,怎可能冤殺!」
冥幽挺身而出,維護著他的冥宮。
天玄老人並不生氣,只是搖頭,「年輕人,你今天說的這番話,可曾在冥宮中听到,或者在典籍中見到?」
他這一問,冥幽語塞。
這些事情,似乎是他方才自己想明白的。
從小,他所接受的思想,就是魔族等于邪魔,所有魔族都是邪魔,邪魔該殺。
如果不是因為凌靈,他從來就不會去想這些事情。
這一剎那,冥幽的思緒是茫然的。
天玄老人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再想想清楚。」
這一次,冥幽比方才更沉默。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開口,「我想,前輩說的是對的,冥宮中的一些觀念,可能並不那麼正確。冥幽是冥宮少主,更是為來冥王,會想方設法,扭轉這一思想的。」
「若你無法說服你冥宮祖殿里的那些老家伙們呢?」
天玄老人又一次拋出了難題。
可他,居然知道祖殿的存在,冥幽不由得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前輩見多識廣,晚輩佩服。不過晚輩想,思想改變,絕非一日兩日,但晚輩有心于此,定不會中途放棄。不僅是為了靈兒,更是為了匡扶正道。」
天玄老人笑了,「年輕人,你想清楚了就好。實話告訴你吧,靈兒確實是魔族,但她的魔族之血,早已被封印。除非老夫出手,激活她的血脈。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成為魔族中人。可人這輩子,誰能保證沒個意外呢?所以老夫,讓你先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