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狂風居早已在那一道天雷的攻擊下,被摧毀殆盡。
原來的狂風居不見了,剩下的只有一片焦黑,和那道碗口粗的天雷。
那道天雷出現在柳家的時間,已然很久了。
那麼久的時間,足以讓凌靈在天雷中灰飛煙滅。
柳家內宅中,柳家六祖狂笑著奔了出來。
他要離狂風居更近一些,他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柳家大陣中央的柳家老祖落淚,那是一滴渾濁的老淚。
他不僅在痛心凌靈的死,更覺得對不起四弟。
是他無能,無法以柳家家主的身份,將修行資源直接傾斜給凌靈,只能讓四弟冒死去擊殺邪魔。
也是他無能,無法分身對抗天雷,只能讓凌靈慘死在天雷之中。
他驀然垂首,卻也只能堅守于大陣中心,他不能害死了凌靈,又害死自己的四弟。
柳家六祖狂笑的聲音,在柳家上下回蕩。
他笑得癲狂,可所有人知道他沒有瘋,只是太歡喜了。
狂風居中,那道碗口粗細的天雷,一點點的消失。
似乎為天地意志所不容的凌靈不復存在了,它的使命完成了,所以才消失。
可隨著那天雷一點點消散,柳家六祖笑不出來了。
因為天雷消散後,呈現在眾人視線中的,不是旁的,正是一身白衣,傲然站在當場的凌靈。
站在那里,衣袂飄飄間,襯得她愈發的清冷,也如同謫仙般傾城絕世。
那一瞬間,柳家六祖只覺得自己的瞳孔狠狠的收縮了一下。
凌靈沒有死。
那她就是天地間罕見的,以完美之勢踏足築基期的修士。
柳家老祖那個老東西本就疼愛凌靈,眼下只怕他會有更多名正言順的理由來疼愛凌靈。
說不定,他會因為先前的事情,遷怒到自己,將本屬于他寶貝孫兒柳乘風的修行資源分出來一些給凌靈這個賤丫頭。
該死的。
修行資源是修行的根本,他絕不允許有人來搶自己寶貝孫兒的修行資源。
何況他這一脈,早就和這個賤丫頭結下了梁子。
若不除掉她,任由她成長起來……
六祖沒有再想下去,只是果斷的轉身,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幽暗的角落里,他看到了還在跪拜祈求的張成宇,不覺間開口道︰「張老弟,想凌靈死,求天地有何用。你是能證明她根本就是個冒牌貨的最好認證,所以振作起來,隨我一同到柳家老祖面前告發他。」
六祖不僅僅在訴說他那個惡毒的計劃,甚至為了穩住張成宇,他更是許下承諾,「至于先前的婚事,雖然阿星那孩子慘死在凌靈的手下,可已然作數。我會為毅兒那孩子,選一個更好的姑娘。」
張成宇雙目腥紅的抬頭,他最在意的是兒子,最希望發生的事情就是凌靈去死。
而這兩件事情,柳家六祖都能做到。
與他合作早已成了一件,何樂而不為的事情。
張成宇點了點頭,「六祖前輩但請吩咐。」
柳家六祖的眼底閃過了一抹陰鷙之色,「凌靈成功的以完美之勢,踏足築基期,柳家老祖那邊一定會為她慶賀,張老弟只需要隨我一同去拆穿她便好。」
狂風居中。
凌靈緩緩轉身,好似經歷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的時光一般。
她眸光清冷無比,落在君北辰身上時,多了些許的柔和之色,「多謝你,不知這聖靈決我要如何歸還你。」
君北辰默然搖頭。
聖靈決修煉極為不易,一旦將自己修煉的聖靈決送給他人,那便是再沒有歸還的可能。
這種事情,他不會和凌靈說的。
他不希望那個女子,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修舊之心。
「嫂子,你小瞧小弟我了。」
凌靈不再處于危險之中,君北辰也不似先前那般,失去了理智,忘記了他和凌靈的關系,也忘記了凌靈和冥幽的關系。
此刻,他清醒無比。
他知道,凌靈只可能是他的嫂子。
因為就算是他肯打破族中規定,娶凌靈為妻,靈鷲一族也不會同意的。
既然給不了幸福,他寧願看著她去幸福。
君北辰的語氣狗腿,可神色卻顯得十分自傲,「以我的資質,修煉聖靈決不過是三五天的時間,嫂子不必多心。倒是方才,嫂子如何避過天雷的。」
說著,他有些無奈的露出了那條被天雷擊的焦黑的手臂。
以他的修為,才剛一靠近天雷,就變成那個了這副模樣,何況凌靈。
他關心,卻更擔心方才莫名其妙的逃過一劫,會給凌靈日後的修行,埋下隱患。
凌靈莞爾。
方才她確實有奇遇。
一直沉睡的小雪貂蘇醒過來。
他那一族,一直很特殊。
尤其是他這樣的王族血脈,從出生之日起,就有天雷守護。
他與生俱來就親近天雷。
所以蘇醒的小雪貂始終保護著凌靈,將那道天雷一點點吞噬,煉化。
而他,也完全了解凌靈的心思。
在煉化的同時,也留下了一縷沾染了因果秘術的天雷給凌靈。
在方才那驚心動魄的瞬間里,小雪貂得到了莫大的好處,而凌靈也控制了天雷。
按說方才君北辰對她,可謂是舍命相救。
她不該有一絲一毫的隱瞞才對。
可凌靈就是這樣一個護短的人。
她的命是小雪貂救的,她拿他當親人,當親弟弟去看待。
他的一句話,可以讓她徹底不信任任何人。
哪怕是對她舍命相救的君北辰。
說她忘恩負義也好,說她疑心太重也罷,她都不在乎。
她只要守護最在意的人,就值得了。
她沒有問為什麼,小雪貂讓她隱瞞他蘇醒吞噬煉化天雷的事情,她便照做了。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許老天覺得我有太多未做完的事情,要去完成吧。所以我的命,他不收。」
凌靈的回答太模糊不清,君北辰也不是白痴。
他看出了凌靈的隱瞞,便也不再問下去,只是鄭重一拱手道︰「嫂子沒事就好,只是修為突破時所遇到的天罰,不同于其他,一旦留下隱患,會害人修為止步的。嫂子日後遇到大哥,還得請他好好替你瞧瞧,總是要確定你無事,大哥才能安心的。」
又豈止是冥幽會安心。
只有凌靈無事,君北辰才能安心。
凌靈微笑著點頭,「有機會的吧。」
「嗯。」
君北辰應著,竟發現一時間,兩人盡皆無語。
半晌,凌靈才開口,「有機會見到冥幽,請幫我為今日之事做個證明。」
凌靈的意思很明確,她要君北辰做人證,來證明笑家派人來殺她。
而派的人,正好是笑嫣然身邊的侍女。
那一瞬間,君北辰變了臉色。
好似凌靈說的事情,觸及到了什麼禁忌一般。
連連搖頭,他抱歉的轉過了身去,「嫂子,此事小弟無能為力。」
「為什麼?他究竟欠了笑家什麼,要這樣隱忍?」
凌靈秀眉低蹙的問著。
君北辰只是搖頭,「嫂子若想知道,就親自去問大哥吧。總之這件事情,小弟不能跟嫂子說。」
說著,他猛然轉過身來,「不過有一件事情,小弟可以和嫂子保證,那就是大哥這輩子都沒有過任何女人。你是他此生的第一人,也會是最後一人。大哥的心性,我這個做小弟的還了解一些,他絕對是此生要麼愛不上任何人,要麼一愛,便是一生一世。」
凌靈沉默了。
這樣的話很動人。
只是,她可以信嗎?
沉默,良久的沉默。
君北辰苦澀的笑了,夾雜在兄弟情義,與內心情意中間,他很難做。
努力的笑了笑,他拱手道︰「嫂子,我靈鷲一族還有事情,就先告辭了。」
「嗯,保重。」
凌靈的笑容也變得勉強了起來。
她看到了君北辰眼中的落寞,許是因為自己的不信任,又許是因為沒有可能的情。
無論是哪一個,凌靈都覺得抱歉,卻也只能抱歉。
君北辰走了,沒有回頭的消失在虛空之中。
紅發老頭飄然而至,漂浮于凌靈背後撇嘴道︰「壞丫頭,你心太狠。」
「是嗎?」
凌靈淡然一笑,而後眼底閃過了一抹殺意,「我可提醒你,關于我弟弟的事情,你敢說出去半句,我可就不管你是什麼山河圖器靈,也會將你毀了的。」
凌靈口中的弟弟,就是那只關鍵時刻救了她的小雪貂。
紅發老頭因為契約關系,所以隱約的知道了一些事情。
一听凌靈這麼說,他忙是雙手掩口,連連搖頭,作出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模樣。
凌靈也不過分,隨即就拿了一袋靈石給了紅發老頭,「還是要多謝你方才相助的,沒有你,我和我弟弟都得不到著一場造化。」
拿到了靈石,感覺到凌靈心情大好,紅發老頭話癆的毛病就又發作了。
「喂,我說壞丫頭,你也未免太過分了一點吧。老祖對你從來都是一心一意,你居然威脅老祖說要毀了老祖,你這個丫頭,活該沒人愛,簡直壞透了。」
凌靈不理會紅發老頭,任由他一個人在那里碎碎念,卻是移步走向了藍焰。
藍焰始終都昏迷在當場,一動不動。
凌靈的眉頭微微一皺,而後道︰「起來吧,今日之事,我會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她沒有去直接拆穿藍焰,卻也間接的告訴了他,今日之事她都知道。
他和笑家之間的交易,凌靈一清二楚。
不過她之所以說的這麼隱晦,就是在告訴藍焰,他還有機會。
藍焰是知道好歹的人,雖然先前他受了傷,可那傷勢並不會讓他昏迷這麼久。
若是此時此刻,他還假裝昏迷,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睜開眼,尷尬的站起身來,藍焰不敢直視凌靈。
凌靈隨便指了指前方,「陪我走走吧。」
藍焰不敢說不,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凌靈身後。
「我不會將今日之事,說給黑市主人听的,他也不會因為今日之事為難你。」
凌靈說話的口吻十分之肯定。
藍焰不覺間一怔,他有些不信的抬起頭來。
「無論你信不信,我勸你最好信。」
凌靈在勸他,卻顯得十分清冷。
她人冷,聲音更冷。
藍焰有些的無話可說,只能跟在凌靈身後。
凌靈幽幽開口,「很奇怪,為何我會不計較今日之事吧?按說我險些殞命,但凡跟今日之事有關的人,我都會讓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才對。」
「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做?」
終于,藍焰忍不住問出了口。
凌靈在笑,笑得很風輕雲淡,「因為你對他是忠心的,眼下黑市有難,正是用人之際。」
凌靈的原因從來都很簡單。
所有的前提,都是藍焰對冥幽的忠心。
因為忠心,在方才的事情中,藍焰才沒有親自出手,只是在對戰中,給笑家的四個侍女放了水。
若他真的背叛了冥幽,方才他絕對會親自出手,滅殺自己的。
藍焰開口,欲要解釋什麼那般,凌靈卻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那件事情我不想追究,你也不必說什麼,我不需要知道你先前行為
的原因。現在,我已經踏足築基期了,你也可以回黑市了。若是你在戰亂中,沒有盡心盡力,日後萬劫不復,神魂俱滅,就怨不得他人了。」
「多謝凌靈小姐。」
藍焰真的沒有再去解釋什麼,他十分認真的拱手抱拳,而後就邁著流星大步,匆忙返回了黑市。
黑市。
見到藍焰歸來,冥幽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後漫不經心的道︰「你得殺盡入侵者,才足以抵消你的罪孽。」
黑市之中,依舊在混戰。
那是極為慘烈的混戰,天昏地暗間,笑肅負手而立于黑市城外。
他要爭凌靈,就必須讓黑市覆滅,毀了屬于冥幽的一切。
柳家。
目送藍焰離開後,凌靈一步步的向著柳家內宅走去。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柳家四祖是如何慘死在邪魔之手的。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以完美之勢築基時,她憑借因果秘術,探尋到的一絲天機。
這一次入侵天羅城的邪魔,似乎和柳家六祖之間有著某些牽連。
聯想到阿星臨死前說的話,和她的死。
凌靈在那一刻明悟,那邪魔是柳家六祖為了對付四祖,特意召來的。
哪怕和四祖相處的時間短暫,哪怕那所謂的祖孫關系,不過是冥幽刻意造假出來的。
那四祖為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沒有一件是假的。
她若不替四祖報仇,若不讓六祖那勾結邪魔的一脈,從此消失,她便不配為人。
說她有城府也好,說她沒良心也罷。
今日,她就要利用四祖的慘死,還有自己的完美築基,讓六祖為先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付出代價。
哪怕阿星已死,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若柳家老祖不肯主持公道,她就先動手去殺柳乘風。
凌靈眸中盡是冷意。
柳乘風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他感覺到背後有陣陣陰風吹來。
柳家內宅。
看到凌靈出現,柳家老祖的臉上現出了欣慰之色,「恭喜靈兒,完美築基就意味著你日後的修行之路,會被尋常人要寬上很多倍。」
凌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來並不是希望得到柳家老祖你的恭喜,我來是想問一下,黑市主人讓你看著處理的事情,你打算什麼處理?」
凌靈問的自然是處置柳家六祖的事情。
柳家老祖的面上,現出了一抹難色。
「靈兒,老祖也為難。畢竟證據不足,殺你的人是阿星,而此刻她已死。老祖……」
柳家老祖的話還未說完,凌靈直接一揮手道︰「那就是不能做了,柳家老祖的態度我知道了。」
凌靈沒有再威脅,也沒有再提黑市。
因為面對經歷過無數事情的柳家老祖,利害關系的提醒,她只需要做一次就夠了。
他既然選擇了拒絕,就代表這個主意不會改變,除非凌靈能拿出更大的底牌。
原本,她還想視柳家老祖的態度,來選擇要不要說六祖與邪魔的事情。
但此刻,她卻是徹底的改變了主意。
六祖與邪魔的事情,她絕對不能說。
若是有什麼意外,說不定自己會被滅口。
凌靈決然的轉身,她和柳家老祖之間,再無話可說了。
轉身的剎那,凌靈身上有殺機騰然而起。
她要去殺柳乘風。
那一剎那,柳家老祖同樣感覺到了殺氣。
他果斷的叫住了凌靈,「靈兒,你祖爺爺的魂燈又亮了。這也是老祖始終坐鎮于大陣中央的原因。老祖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救你祖爺爺的機會。你若想討回公道,若想讓那些企圖害你的人付出代價,至少該羽翼豐滿一些。老祖我希望你能等你祖爺爺歸來,那個時候一切事情都可以有個定論。」
凌靈本沒有心思听柳家老祖的廢話,可此刻卻是猛然的回過頭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柳家四祖早已成了她心里放不下的人。
「我祖爺爺到底怎麼回事?」
凌靈在追問,柳家老祖的神色卻變得復雜了起來,「難說。按理,魂燈熄滅,是不會再亮的。可你四祖爺爺的魂燈卻又再一次點亮,雖然微弱卻表明著他還有生的希望。而這一次入侵的邪魔,似乎消失了。柳家大陣完全感受不到邪魔的存在,老祖也不知道,為何你祖爺爺至今沒有歸來,但著大陣是他歸來的關鍵。」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您老人家,好好守住大陣。」
在柳家老祖的眼中,凌靈始終是個冷傲又淡漠的小丫頭。
她很少低頭,面對自己時,也是那般。
可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丫頭,也有低頭求人的時候。
看了看凌靈,柳家老祖不覺間笑了起來,「我那四弟真是好福氣啊,靈兒丫頭開口了,老祖自然會去做的。你剛築基成功,且去調息穩固自身修為,明日老祖為你設宴慶賀。」
「不必。」
凌靈拒絕了設宴。
四祖爺爺至今生死未卜,她怎可能有心情宴飲。
她拒絕了,柳家老祖卻沒有理會,依舊喚人來,傳下了命令,明日要為凌靈設宴慶賀。
凌靈不滿的皺眉,柳家老祖解釋道︰「柳家立世萬載的規矩。」
他這樣解釋,凌靈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漠然道︰「那你隨意吧,我不會出席的。」
設宴的消息傳來,柳家六祖就開始狂笑了起來。
「好,好,好。老夫還琢磨著,這設宴能安排在什麼時候。明日,可真是個良辰吉時啊,凌靈,你去死吧。」
柳家六祖身旁的張成宇,同樣恨意滔天。
他不似六祖這般張狂,內心的詛咒,卻從未停止過。
凌靈,你死定了,這一次絕對讓你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