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率先走了。
她的修為,她的靠山,讓她在柳家活得像個小公主一樣。
可今日,她一次次的放段向凌靈發起決斗,卻只得到了對方的拒絕。
一次次的拒絕,讓阿星有一種顏面掃地之感。
尤其是凌靈這個女人,她身上居然莫名其妙的透著一種讓人忍不住去臣服的冷意。
該死的女人。
阿星一路詛咒著,一路轉身離開。
比起她來,凌靈前行的步履顯然慢上了不少。
她不疾不徐,因為這里是柳家,還不見得有什麼人,敢沒由頭的來殺自己。
緩步前行,走回了狂風居,凌靈在狂風居外看到了一個她幾乎忘記的人。
張毅。
那個曾經和凌靈有過婚約的男人。
看到了張毅,凌靈腳下的步伐不由得一僵。
對于她而言,張毅是個危險的人。
她知道太多自己過去的事情,如果他站出來拆穿,只怕會將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何況張小蝶是死在她和冥幽的算計中。
無論張小蝶有多麼的該死,有多麼的萬惡不赦,她終究是張毅的親姐姐。
張毅為人素來孝順,只怕以他的心性,今時今日必會將自己當作不共戴天的仇人對待。
急急的轉身,凌靈想要避開張毅的目光,卻已然遲了。
張毅今日來,就是專程等凌靈的。
所以,他早就看到了凌靈。
此刻見她轉身要走,就沖了上前,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
「靈兒。」
他的聲音很是苦澀,凌靈尷尬的轉身,「真巧,你居然也在這里。」
凌靈努力的擠出了一抹笑容,張毅卻沒有笑。
上一次見到張毅是多久前的事情,凌靈早已不記得了。
只是如今的張毅,看起來比當日滄桑了許多。
他原本還有些稚女敕與青澀的面容,變得復雜而又剛毅了起來。
那一雙眼中,也不似昔日那般的清澄。
望著凌靈,他緩緩開口,「確實很巧,我托父親的福,成為神劍閣弟子。今次是專門來柳家送賀禮的。」
說著,他微微錯開了凌靈的目光,「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你了。我以為,此時此刻你該同冥幽在一起。可是真的是太巧了,你居然也在柳家。那一日,你榮耀歸來時,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你。可惜師命在身,有要事去做,才耽擱了與你的見面。」
「哦,恭喜你啊。」
凌靈知道,這些絕不會是張毅這段時間以來的全部精力。
但他不說,她又何必去問。
何況那些事情,她本就不在乎。
凌靈的態度很淡然,聲音也很冷。
張毅望著凌靈,不由得再一次嘆息,「我只想來看看你,對于父親和姐姐做的那些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我和你沒有可能了,可我還是想來看看你。」
「哦,看過了,你就走吧。」
凌靈的態度依舊很淡,張毅卻在那一瞬間笑了。
只是那笑容顯得很苦澀,「靈兒,你怕我?」
他直言不諱地問出了口,凌靈沉默。
苦澀的笑容,愈發的濃重了幾分,張毅道︰「我不知道你為何會成為柳家失蹤十六年的小公主,但靈兒,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害你的。」
「別用一輩子許諾,太久太遠,也太不真實。」
凌靈平靜的說著,而後看了看天色,「真的不早了,無論如何你是出來辦事的,不該在我這里逗留太久。」
張毅開口,還想要說些什麼,可卻終是將有些話給咽了回去。
點了點頭,他轉身帶著一身的落寞離開。
張毅走了,凌靈只覺得自己的小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就說人不能撒謊,說了一個謊,就需要用無數個去圓,而且還要時刻提防著有危險人物靠近。
紅發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將凌靈想事情想的入神,不覺間開口,「壞丫頭,你該不會準備移情別戀吧?」
「這個話題,我拒絕和你談。」
凌靈很是決絕的說著。
紅發老頭內心的八卦之火早已熊
熊燃燒,「壞丫頭,我看張毅對你也還不錯,雖然各方面都不如那個混蛋小子,但你勉強收下,做個小的,也不為過。」
紅發老頭的話,可謂是越說越下道。
凌靈面色鐵青的回過頭,狠瞪了一眼紅發老頭,她喝道︰「再說下去,別想要靈石了。那玩意我自己都不夠用,養不起你。」
凌靈這一喊,紅發老頭沒了底氣,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出現在凌靈面前。
他可憐兮兮的望著凌靈,「別這樣,我需要巨靈石,沒有巨靈石我會完蛋的。你不會想到手的仙器飛了吧。」
「那就安靜的閉嘴,別再在我面前提男人的事。」
凌靈心煩意亂的喊著,紅發老頭識相的閉了嘴。
離開狂風居。
張毅的心早已亂了。
其實,來見凌靈前,他就已然預想到了,凌靈會以一種怎樣的態度來面對自己。
可哪怕如此,他還是鼓足了勇氣,出現在那個他愛得神魂顛倒的女人面前。
他想看她,只一眼就足夠了。
無論多冷淡,他都不在乎。
可那一眼之後,卻是更深的沉淪。
張毅發現,他根本就無法自拔,哪怕凌靈的淡漠,一次次的向他證明,他們之間沒有可能了,可他仍是放不下,仍是……
一聲聲的嘆息間,他感覺到自己隨身攜帶的,那枚由父親凝練出的玉簡震動了。
是父親的召喚。
張毅急急取出了玉簡,將玉簡握于掌心之間,就听到了父親的聲音。
「毅兒,方才為父感覺到了凌靈那個賤人的氣息,出現在了你身邊。」
听到這樣一句話,張毅不由得一怔。
他從來都不知道,手中的這枚玉簡,竟還有這樣的效用。
怔然間,他的耳邊再一次傳來了父親的聲音,「毅兒,為父知道,你忘不了那個賤人。可你有想過沒有,張家被那個賤人害得有多慘,你這樣……」
「父親。」
張毅很是痛苦的開口。
他不願意忤逆,更不願意頂撞。
可偏偏在這件事情上,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認同父親,更無法保持著沉默。
「如果不是張家想要飛黃騰達,與殺手殿堂合作。如果不是張家先對付凌家,不是姐姐先對付靈兒的。她怎麼會對付我們張家?」
張毅反問著,而後搖頭,「父親,這個問題我不想再談,也無法再談。就這樣吧。」
他欲中斷這所有的聯系。
甚至,抬手間,他有了毀掉玉簡的沖動。
可就在他將思想付諸于行動前,他听到了父親的爆喝。
那樣一番話,讓他無法再去做任何事情。
「小蝶不在了,是慘死在凌靈那個賤人的手下。」
張父張成宇憤怒的吼著。
張毅傻了,「這,這不是真的。父親,為何您從未提起過?」
「為何?」
張成宇痛苦的笑了起來,他笑了好久才道︰「是你姐【姐】疼你,她說她的寶貝弟弟是修行一道上的天才,應該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修行上。至于家族的尊嚴,家族的發展都交給她來做。這是她對你的關心,是長姐如母的關心。」
「你卻嫌棄她,覺得她的行為不堪而又齷齪。你可想過,她的不堪,她的齷齪都是為了什麼?你可想過,這些年來,沒有你姐姐的走南闖北,張家憑什麼存活下來?你以為不是你姐姐付出了什麼,你有資格被引薦到神劍閣嗎?」
「小蝶說,你需要心底的一片安寧,而後好好修行。可為父看,你的心根本就不在修行上,你還迷戀著那個賤人。所以進入神劍閣這麼久,你的修為卻止步不前,甚至被打發來做送信這種雜牌差事。毅兒,你再這樣繼續下去,就是讓你姐姐死不瞑目!」
張成宇一口氣的說了很多,最後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似是無法平復內心的痛苦一般。
良久,他才再一次有力氣開口,「毅兒,為父只問你,你在哪里看到了那個賤人?」
「柳家…」
張毅的神色木然了。
他呆呆的站在當場,接受著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他大腦一片空白,思想根本就不受控制。
如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呆的站在當場,任由思緒被【操】控。
張成宇問一句,他答一句。
他成了有問必答的木偶。
從兒子口中了解到了凌靈的情況,張成宇的眼底迸發出了蝕骨的恨意。
他比誰都清楚,那個賤人絕對不可能是什麼柳家的血脈。
她是凌家的人,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若她不是,凌成封那個老不死的,憑什麼為她連命都舍了。
得想個辦法,深入柳家,拆穿這個賤人的謊言。
張成宇已然打定了主意,就開始細細的謀劃起了一切。
柳家。
張成宇一點點的回過了神來。
他雖然恢復了神智,人變得清醒了起來。
可他的心緒卻是混亂的。
他不知不覺間,又走回了狂風與。
他看到凌靈,依舊站在狂風居外,並沒有進去。
他看到她默然佇立當場,他看到她很平靜的閉目,似乎在感受著天地一般。
一個健步沖上前去,張毅艱難的開口,「你殺了我姐姐?」
有人近身,凌靈倏然睜眼。
看到了張毅,她秀眉微微低蹙。
听到那樣的問題後,凌靈抬頭,坦然道︰「凌家人與張家人本就勢不兩立。你若是想動手,我隨時隨地都奉陪。」
「為什麼?」
張毅喊著,一把抓住了凌靈的肩頭。
他用力的搖著,問著。
凌靈反手,推開了張毅的手,「你想听什麼答案?我說你姐姐做過的事情,你會說我詆毀吧。我若是說我沒緣由的對付你姐姐,你大概又會說我有病吧。」
凌靈不喜歡別人問為什麼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原因,誰會殺戮。
既然人已經殺了,再追究原因又有什麼意義。
你若有本事,就來找我復仇吧。
我敢殺的人,就不怕不死不休。
晚風中,凌靈十分冷傲的站在當場。
張毅望著這樣的凌靈,不覺間就是笑了起來,「為什麼不可以騙騙我,說姐姐不是你殺的?」
「不是我親手殺的,但確實死于與我有關的算計之下。」
凌靈說了,她說的是實話,隨即她便是揮了揮手,「這個答案,根本就不重要。無論你姐姐是怎麼死的,也改變不了,你我早已是仇人,早已站在對立面的事實。我還是那句話,要動手,我隨時奉陪。」
張毅的臉上,現起了淒然的慘笑。
「靈兒,我只是想問問,想知道這一次我姐姐又做了什麼。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是誰殺了我的家人,我就會去拼死的復仇。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只是想日後可以為你辯解。冤冤相報何時了,我不願意任何的仇恨,任何的錯誤在繼續下去了。」
張毅說的很誠懇,誠懇得凌靈的心,都不由得為之一顫。
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凌靈微微搖頭,「人生不該活得這麼痛苦,應該隨性一點。我不管你為什麼殺我的家人,哪怕理由再多,我也不會放過。」
張毅搖頭了,「只可惜,我不是這種人。靈兒,告訴我真相,又或者告訴我,從哪里我可以獲得真相。」
他還在問,他就是這樣執著的一個人。
凌靈嘆息著搖頭,「張小蝶的種種,我不會去評判。你若想知道,大可以隨便從天羅城里找個人,拉出來問問。當日沸沸揚揚的訂婚大典上,發生的事情,幾乎整個天羅城的人都目睹了。」
說完,凌靈徑自轉身,避開了張毅。
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的是張毅這個人,還是他對自己的那份情義。
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逃避。
因為心軟,只會害了張毅,更會害了自己。
青木小鎮,殘破的張家。
張成宇走出了那如同斷壁殘垣的張家老宅。
他頭發散亂,衣衫襤褸,唯有眼底那強烈的恨意,證明著他的意識還算清醒。
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見到柳家人。
可他不在乎,因為他手上有籌碼。
當天,天羅城中就傳來了這樣一則消息。
有人在高價販賣,柳家剛回歸宗族的那位小公主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