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並不是凌靈第一次從紅發老頭的口中听到。
身為山河圖器靈,哪怕今時今日,山河圖已殘破不堪,那紅發老頭也沒有欺騙捉弄凌靈的必要。
何況每次說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那紅發老頭都是又急又擔心的。
凌靈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了自己對那番話的重視後,就開始研究起了因果秘術。
因果秘術全篇不過百字,卻是字字珠璣。
哪怕天資聰慧如凌靈,也無法立刻參悟這其中的奧妙。
她研究因果秘術研究的如痴如醉。
每一次的演化,都讓她覺得自己離成功更近了一步。
可無論在感覺上,她距離成功有多麼的近,可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
時光飛逝,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凌靈對于那因果秘術仍舊未有任何的進展。
每一次,她都覺得自己模清了這百字要訣,每一次她都極盡所能的精心演化,可結果卻是……
直到那一聲沉悶的鐘鳴聲傳來,凌靈猛然的抬起了頭來。
雖然她來柳家的時間不長,但她卻很清楚的知道,鐘鳴代表著有事情發生。
柳乘風的房中。
柳乘風的臉上現出了極為陰毒之色,「賤丫頭,你死定了。」
這鐘鳴聲代表著柳家大陣已經穩固,柳家族人可以自由活動了。
他狠狠的念著,就是看向了一旁侍奉在床前的少女,「阿星,你知道要怎麼做吧?」
那叫阿星的少女明眸善睞,一抬頭就是極為美艷的笑容,「乘風哥哥相信我就是了,我保證那個才凝氣修為的賤丫頭,一定會死得要多慘有多慘。」
說著,她直接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玉簡。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直接捏碎了玉簡。
「乘風哥哥,這是柳五的玉簡,他很樂意為乘風哥哥做事呢。」
那叫阿星的少女,極盡所能的討好著柳乘風。
她是柳家人,卻尷尬的沒有姓氏。
因為她是母親和家族外的男人,私奔後生下的孩子。
在她出生那一日,母親就不在了。
她能活下來,都是因為六祖的一句話。
聰明如她,很小的時候,就發現柳乘風是六祖最在意的人。
于是,從發現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可以的討好柳乘風,吸引這個男人。
她不惜自降身份,如同一個侍女一般去侍奉柳乘風。
初時,別人笑她傻,笑她作踐自己。
可當柳乘風開始與她形影不離時,人們方才知道,這女孩子才是最聰明的。
她為自己鋪好了一條路,無論如何,有六祖撐腰,有柳乘風維護,誰都不敢欺她半分。
何況她本身修為也不低,年紀不過十七歲,修為就已然到了靈境初期。
甚至看她那一舉一動間,隱隱尚有要突破的跡象。
所以對待凌靈那樣渣的修為,她也懶得親自出手,只是打發了那個一直想要巴結柳乘風的柳五去對付凌靈。
柳五的修為在他的年紀並不低,在柳家卻略顯差了一些。
可哪怕如此,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對付凌靈也足夠了。
鐘鳴依舊回蕩在柳家內外,柳五已然得到了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了狂風居,出現在了凌靈面前。
看到凌靈,他的嘴角露出了猙獰的笑意。
要知道,阿星只是在柳乘風面前殷勤周到,在旁人面前,她一只都是高傲的孔雀。
美麗卻冷艷。
可偏偏她是柳乘風的心月復,是柳家旁系族人想要投靠六祖這一脈,所唯一能夠尋到了一條路。
柳五求了阿星整整五年,今日終于被他得到了機會,他如何能不拼命,能不盡力而為。
看到凌靈的剎那,他已然殺機畢露,卻還沒有忘記柳家的規矩。
一道令牌丟了下來,他喝道︰「我要和你決斗。」
登時間,凌靈就覺得自己腳下的氣場發生了變化。
那是一種極為強大的力量,這力量將她禁錮在了當場。
原來,柳家族人的決斗是不可拒絕的。
一定要分出勝負,才能離開。
感悟到了這一點,凌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那笑容一閃而過,出現在凌靈臉上更多的,則是慌亂與恐懼,「不,我不要決斗,不要……」
「這可不是你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柳五在冷笑,甚至不忘告訴凌靈,「剛回到族內的小妹妹,五哥哥要提醒你一下,一會如果感覺不敵,可是要盡快喊出認輸的哦。若是喊慢了,死在哥哥的拳頭下,只能算你倒霉了。」
凌靈不想笑,可嘴角仍是禁不住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原本還以為,要弄清楚決斗中可不可以殺人,需要耗費上一些的心思,卻不想來人竟好似她月復中的蛔蟲一般,直接告訴了她,她想知道的事情。
索性,她的笑容並不明顯,並沒有被那柳五看出什麼。
柳五依舊是那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站在當場,十分鄙夷的看了一眼凌靈,就是喝道︰「好了,決斗不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若是你自問打不過你五哥哥我,你可以直接喊認輸。」
「不過我相信,作為四祖的玄孫女,妹妹你是不會認輸的,對吧?」
柳五不懷好意的問著,他這是激將法,只要凌靈不認輸,這決斗他必勝。
決斗台上滅殺凌靈,他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還能夠得到柳乘風的賞識,這絕對是一件問賺不賠的買賣。
柳五在心里打著如意算盤。
凌靈環顧周遭,見並未有人在暗處圍觀,當下她毫不猶豫的施展魔音。
配合著突然暴起的修為,凌靈閃電般的出手,只一招就將柳五的心給摘了下來。
似是覺得惡心那般,凌靈微微的皺眉,丟下了手中還滾燙的心髒,就直奔一旁的水井而去。
她洗了很久,才將手洗干淨。
紅發老頭目睹了事情全過程,一面看著凌靈洗手,一面搖頭,「你這丫頭太變態了,你這麼變態,老祖我都接受不了了。你說好端端的,殺人就殺人唄,非用這麼惡心的手法,你看連你自己都被惡心到了吧?」
凌靈很是心疼的撫著自己的手,「可不是,那麼骯髒的一顆心,我都怕污染了我的手。可不這樣,我要如何嫁禍想害我的人呢。」
說著,凌靈的眼底閃過了一抹冷意。
紅發老頭神色一凜,「你是說,有人授意剛才那個倒霉蛋來的?」
「當然,若無人授意,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里得罪柳家四祖?就算四祖現在去滅殺邪魔了,人不在家族內,可無論如何余威還是在的。若無人撐腰,那個倒霉鬼敢無懼四祖的余威?」
凌靈分析的句句在理,紅發老頭听得很認真,而後就顯得頗有幾分獨到的道︰「我猜此事八成跟那個六祖有關。」
「我也覺得是他,所以如果不嫁禍他,那就對不起他動的這些心思了。」
凌靈的聲音很低,可那清冷的意味卻始終是有增無減。
柳乘風的房中。
隨著柳五的死去,阿星發出了一聲低呼。
「啊!」
她著一叫,柳乘風不痛快了,「老子傷在床上,都沒要死要活的,你叫什麼叫?」
阿星很是驚恐的看向了柳乘風,「乘風哥哥,我不想惹你生氣,可柳五居然死了,他居然死了。」
柳五是听了阿星的命令,去殺凌靈的。
以他的修為,可以輕松碾壓凌靈。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他喪命了。
這樣的事情,阿星接受不了,純屬正常。
哪怕是柳乘風,這一剎那也呆住了。
「你沒有弄錯?」
他有些不太確信的問著。
阿星很是凝重的點頭,「沒有錯,為了表示忠心,他將本命玉簡都送來了。剛才,他的玉簡碎裂了。那是魂飛魄散的死亡。」
「死了也好。」
柳乘風雖然傷重躺在床上,神色卻陰冷至極,「阿星,你慶幸他死了吧。若是他半死不活的將你抖露出去,就算是我祖爺爺,也保不住你。」
阿星慌了,一瞬間,她落淚了,淒淒楚楚的看著柳乘風,「乘風哥哥,你不能不管我啊。」
「別跟哭喪似的。」
柳乘風不悅,卻還是安慰了她,「我說的是如果。但現在那個柳五已經死了,你完全不必擔心。」
「那個賤丫頭怎麼會這麼厲害?」
阿星有些不甘心的抱怨著,她本是為了討好柳乘風,才自告奮勇此事由她來處理,卻不想竟然搞砸了。
柳乘風沉默,他細細的盤算著,而後道︰「許是那個老不死的,給她留下了什麼保命的手段。不過不管那個老不死留下了什麼,相信能使用的次數一定不多。」
「乘風哥哥是要我多派些人,去耗盡那種保命的手段嗎?」
阿星發現自己有些的猜不透柳乘風的心思,她小心翼翼的問著。
因為進來柳乘風的脾氣很暴躁,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只怕她是要挨罵的。
柳乘風搖頭,「那種無謂的事情,暫時沒必要去做。眼下柳五的死才是重點,雖然他那一脈在柳家人微言輕的,可好歹也是旁系一脈,讓他一家老小去老祖那里鬧事吧。」
「乘風哥哥的主意真好。」
阿星稱贊著,而後悄然離開了柳乘風的房間,這件事情需要她親自去辦。
而且事情絕對不可以再搞砸,因為方才她從柳乘風身上看到了不耐煩。
她很清楚,柳乘風是天子驕子,光靠美貌與殷勤的伺候,根本就不可能讓自己長久的留在柳乘風身邊。
所以,她要做那個很美,又很有用的女人。
有用是重點,也是她讓自己活得好一些的底牌。
所以她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向柳五的家人,訴說了如此悲痛的消息後,阿星抹著眼淚,勸他們節哀。
可話里話外,卻透露著挑唆之意,她在暗示柳五的家人,柳五死得冤枉,他們應該去老祖那里鬧事。
果然,柳五的家人,都沒有辜負阿星的做戲。
一個時辰後,柳五一家十二口人,浩浩蕩蕩的出現在了柳家內宅。
內宅中,凌靈早已到了。
她面色慘白的坐在當場,眼角還掛著淚痕。
慌亂如她,好似早已失了神,忘記了所有的一切那般,對周遭的事務不聞不問。
哪怕那麼多人,氣勢洶洶的闖進了內宅,她都沒有抬頭。
一眼不曾多看的她,只是頹然又無力的坐在椅子上。
甚至哪怕是坐著,她都坐不穩,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下滑去。
內宅中,還有柳家老祖,雙目凝重的站在當場。
不遠處的擔架上,放置的是柳五被剜去了心的尸體。
柳五的母親登時就哭得昏死了過去。
柳五的父親還算理智,卻仍是忍不住內心的憤怒看向了凌靈。
「就是你,殺了我兒的,是嗎?」
他怒喝著,向著凌靈出手,卻被柳家老祖攔了下來。
「簡直胡鬧!」
柳家老祖不滿的呵斥著,柳五的父親怔然了,「老祖,您是柳家的老祖,不能對旁系一脈不公啊!」
「老祖沒有對誰不公,只是柳五之死,死于邪魔之手,與靈兒何干?」
他惱聲呵斥著,看向柳五眼中還有隱隱的怒意。
柳五的父親傻眼了,他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壞掉了,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分明是他的寶貝兒子,死在了別人的手上,怎麼又扯出了邪魔,而且看老祖的意思,他話里話外竟還透著自己的兒子,死得活該這樣的意味。
「老祖,不是說我兒是被靈兒害死的嗎?」
柳五的父親直接將心中的憤怒問出了口。
柳家老祖憤怒的一拂袖,「為了獲取強大力量,與邪魔做交易,結果遭遇了反噬,與他人何干?」
「與邪魔做交易?」
柳五的父親再一次傻眼,而後他搖頭,「這不可能,我的兒子我清楚。他不會和邪魔做交易的,他最恨的就是邪魔。」
柳家老祖搖頭,指著柳五的尸體道︰「你去看看,你去看看清楚。如果不是和邪魔做交易,遭遇了反噬,他會被摘心嗎?這是邪魔的手段!」
柳家老祖吼
出這樣一番話,沒有人會懷疑。
因為柳家老祖活得年紀足夠大了,見過的邪魔也是足夠多。
以他的閱歷和見識,任是誰,都無法在他面前作假。
是邪魔反噬就是邪魔反噬,是凌靈下的黑手,就是凌靈下的黑手。
柳五父親的心沉了下來。
他的兒子完蛋了,他們這一家的人,都將因為柳五做出違背柳家先祖遺言的事情,而從此以後無法在柳家抬起頭來做人。
他看著兒子,心在痛。
他不懂兒子怎麼會和邪魔做交易,他又不懂邪魔有什麼理由找上兒子。
可老祖的話就是真理,何況他也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反駁。
看向了凌靈。
他想說是凌靈模仿了邪魔的手段,可她怎麼可能有這種本事。
且不說她去哪里見過邪魔,又怎麼從邪魔的手中保住性命。
就說她的修為,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兒子的對手。
站在當場,柳五父親想了很多。
他理不出一個頭緒,卻是能屈能伸之人。
當下,他跪在了柳家老祖面前,「老祖,我們家出了這樣一個不孝子,實在是丟盡了柳家的臉面,實在是有愧于柳家先祖。只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我兒與邪魔做了交易後,為何會遇到靈兒,又為何靈兒會沒事?」
他依舊在質疑,這話問的頗有幾分一針見血的意味。
凌靈沒有回答,她面色蒼白,身子不住的發抖,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沒事人的樣子。
這些問題,柳家老祖代她回答了,「估計是那邪魔動了破壞柳家大陣的心,它以為老四離開,去對抗邪魔,他的住處必然會失守,卻不想老四那里早已留了後手。邪魔被擊傷,誤以為是柳五欺騙了他,所以一怒之下摘了柳五的心,逃遁而走。至于靈兒,身上有老四留下的禁制,更有黑市主人送的保命之物。」
這些事情,凌靈根本就沒有解釋過。
她只是帶著柳五的尸體來到了自己這里,說了一句有邪魔,就變成了眼下這幅模樣。
所有的事情,都是柳家老祖自己腦補出來的。
雖然缺乏有力的證據,但這卻是最合理的解釋。
柳家老祖有些悲痛的說著,最後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罷了,人之心終為欲念所驅使。柳五做錯事,也付出了代價。老祖不願意再追究什麼了,帶回去,好好安葬了吧。」
說完,他又一次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吧。」
柳五父親重重的嘆了口氣,雖然仍是覺得兒子的死疑點重重,卻也無話反駁,只能默認的點了點頭,同柳家老祖道了聲謝,就離開了。
阿星始終都在內宅外。
事情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根本就沒有按著預先設計好的路在發展。
原本可以大做文章的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難道真是邪魔下的手?
阿星開始動搖了內心最初的猜想,也許沒用如凌靈,根本就不可能擊殺了柳五,這一切都是柳五與邪魔做交易,自己惹得禍。
她思考著,忽覺有人靠近自己,不覺間猛得一抬頭。
來人是柳五的父親。
他面色滄桑,卻顯得十分決然,「阿星小姐,我兒斷然不會作出投靠邪魔的事情,此事疑點太多,還望阿星小姐看在我兒素日殷勤的份上,還他個公道。」
「確實疑點很多,此事我會和六祖說,看他老人家有什麼看法。」
阿星承諾著,又送給了柳五家人不少的靈石。
這是她一貫做事的風格,靈石買命,給了靈石,她就不覺得自己做過什麼有愧于良心的事情。
柳家內宅。
柳家老祖凝視著靈兒,而後緩緩開口,「孩子,你給老祖我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邪魔入侵柳家那是大事。」
凌靈緩緩的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只看到柳五沖了過來,結果還未踏足狂風居,就……」
凌靈閉目,似是無法承受當時那慘烈的畫面一般。
許久,她才道︰「別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一點都不知道。」
她委屈至極的說著。
柳家老祖微微一撇嘴,「看來柳五真是自己在找死,居然想害你。看來老祖沒有看錯,想害你的人,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凌靈自認為演技不差,可卻不想,那柳家老祖竟然直接道明了真相。
凌靈還在遲疑著,要不要繼續裝下去時,就听到柳家老祖再一次開口,「以你的性子,哪怕是邪魔入侵,也不會怕成這樣。」
「我是真的害怕。」
凌靈在解釋,柳家老祖擺手,「孩子,我答應過你祖爺爺會照看好你,此事說到做到。死在決斗中的人,那是活該。你既然不想別人知道柳五是死在你手上的,老祖我幫你隱瞞就是了。但老祖不喜歡听謊話。」
所有的事情,柳家老祖都知道了,凌靈也不再做作,坦言道︰「沒錯,人是我殺的。不過有邪魔也是真的,若沒有邪魔,我怎麼可能得手。」
凌靈自然不會百分百的信任柳家老祖,可以承認的事情,她承認了。
不能承認的事情,她絕不會承認,微微凝眸她道︰「至于邪魔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它沒有攻擊我,就跑了。」
「應該是老四在狂風居留下了禁制。」
柳家老祖推測著,而後道︰「你回去吧,一切小心。雖然老祖會照看好你,但修行之路,還得你自己走。」
「多謝老祖。」
凌靈一點都不矯情的起身,再也不見方才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身上有的,始終是屬于她的清冷。
走出了內宅有十余丈遠時,她看到了阿星。
那個明眸善睞的少女,雙手環抱著站在那里,似是等了自己很久那般。
看到凌靈第一眼,阿星就是一聲嗤之以鼻的冷哼,「真是個矯情的賤人!」
她咒罵著,隨手丟出了一塊令牌嬌喝道︰「我要和你決斗。」
又是決斗,凌靈有些的頭疼。
她沒有拒絕的權力,只能接受。
站在當場,凌靈在心里暗暗估量著,這一場決斗,她沒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