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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只剩下納蘭錦繡和紀泓燁,現在兩人相處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納蘭錦繡本來是有話要問他,現在卻有點不敢了,她怕他如果說是真的,那她以後要如何自處?

「你是不是有話要同我說?」紀泓燁率先打破沉默。

納蘭錦繡猶豫了一下,才問了自己最想問的︰「你本來是可以提前救我出來,遲遲不動手就是為了等我兄長到金陵,等潯王和慧王爭執起來,對麼?」

「差不多是這樣。」紀泓燁不反駁。

納蘭錦繡沒想到他回復的會這麼毫不猶豫。她頭有些暈,感覺眼前有些重影,幾乎已經看不清楚對面坐著的人。

她用手揉了揉眼楮,等到眼前看得清楚一些,才又說︰「但你就沒有想過,我若是死在慧王手里,那你所有的算計不都落了空麼?」

「你不會。」紀泓燁的語氣十分篤定︰「你心志堅定,人又聰慧,知道驚雲令就是你最後一道保命符。只要用好了,慧王就不能把你怎麼樣。」

納蘭錦繡忽然笑了一聲,帶著些寥落諷刺︰「你說的不能怎麼樣,就是指死不了吧!」

紀泓燁沒說話,有時候有些話不必說的那麼清楚。他是知道她死不了,也知道她必定會受盡折磨。

納蘭錦繡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明明還是以往那副溫雅如玉的模樣,她卻覺得自己已經完全不認識他了。

其實她不該怨他,能救她的人那麼多,卻因為各種顧慮沒有伸手,她難道就要個個都責怪一遍嗎?不能的,她從來不對其他人抱有希望,自然也就不會失望。

三哥對她早就沒了感情,是她還要奢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心里不是都清楚的嗎,可為何現在會感覺這麼難過?

納蘭錦繡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紀泓燁,看著看著,眼淚就落下來了。她閉上眼楮,感受到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滑落,臨了,很輕很輕的笑了一聲。

不知為何,紀泓燁忽然想起了紀博衍,想起了當初她抱著孩子的時候。他一直告訴自己,他們之間不會再有牽扯了,但孩子在,血緣終究是斬不斷的。

「我兄長是不是用玄甲軍,作為讓你救我的籌碼?」納蘭錦繡復又睜開眼楮,眼底一陣清明。

「是。」

「把玄甲軍還給他,我用另一樣東西跟你換。」

紀泓燁眼楮雖然看不見,但下意識的還是把目光轉到了她那個方向。他現在已經想不到,她能用什麼來交換了,除非是驚雲令!

「我可以治好你的眼楮。」納蘭錦繡聲音篤定。

「你已經試過,但是失敗了。」

「我以前用的是最保守的治療方法,雖然沒有成功,但是也沒有傷到你的眼楮。我已經問過我師傅,他有把握能治好,只不過缺了一樣重要的東西,需要我傷好之後取來。」

紀泓燁是不大相信的,因為曲清嘉根本就沒檢查過他的眼楮,甚至連近距離的接觸都沒有。但這時候她也不可能騙人,完全沒有意義。

「紀閣老是曠世之才,大寧開朝以來最年輕的內閣首輔。你這一雙眼楮的重要性,可不次于玄甲軍。所以用這個來交換,對你一點都不虧。」

紀泓燁當然知道自己眼楮的重要,如果他注定要眼盲一生,那能做的事終歸是有局限的。只是,他並不抱任何希望,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的眼楮沒救的。

「我師傅的醫術你應該也看到了,若不是有他在,我哪還有有命和你在這里說話。」

納蘭錦繡說完這句話蹙了眉尖,血脈中逆行的銀針,讓她又感到疼痛了。清醒過來這幾日,她算是深刻體會到了慧王這銀針的歹毒。

紀泓燁隱隱听到了抽氣聲,他低聲問︰「你可是不舒服?」

納蘭錦繡忍著疼痛,勉強說道︰「還好,就是那幾枚銀針動起來有些疼罷了。」

紀泓燁沉默,他雖沒受過這樣的苦,但也是能想到不好過的。

「我剛剛跟你說的,你可考慮好了?」

「好,我答應你。」玄甲軍對大寧已有異心,但若是他能重新看見,自然也就有牽制的法子。相國實力強悍,能多一方牽制也是好的。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希望紀閣老能信守承諾,盡快讓我兄長回到北疆。」

「朝局不是我一人掌著,還要時間謀劃。」

納蘭錦繡知道如今的金陵城,對徐錦策來說十分危險,她淡聲道︰「遲則生變,還是盡快讓他全身而退的好。」

「醫治眼楮還需要什麼東西,我可以讓人去找。」

「這東西你找不來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紀泓燁認為,紀家商行分布廣,找東西應該是比較容易的。

「是一種蠱蟲,極難養活,平常人即便是尋到了也帶不回來。」

蠱蟲?自雲水禪心之後,紀泓燁對蠱蟲就有一種天生的厭惡。不論心智多麼強大的人,都沒法克服它。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讓人恐懼的力量。

「我傷好之後會和師傅會去溯古城尋這蠱蟲,時間可能有些久,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納蘭錦繡的言下之意就是,紀泓燁能不能信得過她。畢竟,放徐錦策回北疆,再把玄甲軍還給他,就相當于縱虎歸山。到時候她若是不履行承諾,那他似乎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失明,又眼盲了這麼久,不在意等。」

納蘭錦繡听他這麼回答,忍不住又問︰「你能信得過我?」

「當然。」

「為何?」她這一次算是領教到了他的冷酷無情,以為他們之間只剩下算計,卻沒想到竟然還有信任。

「我不會看錯人。」一個人可以忍受那麼多折磨痛苦,卻始終能守住心中信念。這樣的人,必然是重諾的。

納蘭錦繡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一句不會看錯人,抹掉了他們多少過往。她靜靜看著他,冷靜、沉著、毫無情感,他果然越來越像一個成功的權謀家了。

最初回金陵見到他的時候,她是心存幻想的。但經歷過慧王這件事之後,她發現自己能看開了。有些人注定無緣,沒有必要強求。

她想用不了多久,她自己就會把曾經放下,不再會想要回到他身邊。她唯一的遺憾就是紀博衍,到底是她的孩子,她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近。

血脈中銀針帶來的疼痛,讓她越來越難以支撐,但她還在咬牙強忍。她知道他們如今是見一面就少一面,不是同路之人,最終只能分道揚鑣。

紀泓燁失明後耳朵一日比一日靈,他能清楚的听見她喘息聲越來越粗重,想必快要忍不住了。他起身對著納蘭錦繡行了個禮,淡聲道︰「告辭。」

納蘭錦繡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還禮,只微微的點了一下頭。末了又想到他看不到,只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他們都沒想到這次分別之後,再見已經是歷盡波折。

紀泓燁離開後,曲清嘉就發現納蘭錦繡體內的針移動速度非常之快。這樣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走到內髒處,那樣他也回天乏力。

「你這針放不得了,我現在就要給你取出來,而且是五枚都要。」曲清嘉蹙著眉頭診脈,以她這樣的重傷之身怕是會有風險。

納蘭錦繡早就被他們折磨的痛苦難忍,即便是有生命危險,她也覺得能取出來是解月兌。若真的失敗了,她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果然死過一次的人,確實較之前從容了許多。」曲清嘉怕她緊張,一邊準備取針用的東西,一邊沒話找話。

「是啊!借尸還魂之後我發現自己的經歷很豐富。只是同上一世比起來,似乎更加不順當。」

曲清嘉想到她身上的傷,也是深有感觸。不要說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就是他這種平時走江湖的人,身上也沒有那麼多傷。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按照你身上的這些傷來看,你將來可能會母儀天下。」曲清嘉本是隨口扯來的話,細想之下卻覺得沒準真的會是。

不論是紀泓燁還是徐錦策,都是這個時代的風雲人物。他們將來即便不是九五至尊,一定也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尤其是徐錦策,本就是北疆之主,又有她傾力相助。驚雲令的主人,那可不是擁有強大的能力嗎?

「我才不稀罕什麼母儀天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在太平盛世開一家醫館,做個普普通通的大夫。」

納蘭錦繡的頭發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她忍著這非人的折磨疼痛,腦子里想的是,如果真的沒發生這些事,醫館里肯定會有那個會跑會跳的孩子,還有那個眼神柔和的男子。

只可惜那一切都不可能了,即便真的等來太平盛世,碧落黃泉,也終究是斷了她最後的念想。

兩世為人,一次是遍體鱗傷,一次是愛而不得。她想至此後,可能再也沒人能撼動她的心了。這對人來說是可悲的吧!心若頑石,說到底不過是失去的多了逐漸變得麻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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