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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泓燁摟著懷里的人,心一下子就變得安寧起來。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就像以前的很多個日子,他哄她睡覺的時候一樣。他們的身體很契合,即便主人心中還有諸多防備,但它們靠著彼此的時候,還是最容易進入放松的狀態。

本來毫無睡意的紀泓燁,聞著懷里熟悉的青竹味道,竟也醞釀出了睡意。他緩緩合上眼楮,尋著感覺在懷中人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惹來她的不快,又往他懷里埋得更深了些,但到底還是沒醒來。

紀泓燁淺淺的彎了嘴角,心里終于明白,這些日子就連忙碌都沒法壓抑心中的空洞,是因為她不在自己身邊。這一刻對他來說,似乎才是圓滿的。

第二日,太醫院那邊就傳來了確切消息,青梅干里確實被人加了傷胎的東西。但那東西卻不能被稱之為藥,因為是從食物里提煉出來的。

紀泓燁一想到真是紀芸曦做的,心里就怒不可遏。他是很了解阿錦的,知道她真心對紀芸曦好。不管是當初她和陸家的親事,還是後來她在陸家犯下大錯,都是阿錦出面給她解決的。

雖說陸家人顧及的是他這位刑部尚書,但若不是阿錦執意要護著紀芸曦,這種內宅的事情,又是他的妹妹犯的錯,他是斷斷不會管的。

可如今她回報阿錦的是什麼?想害她小產,這得是多惡毒的心。她是他的妹妹,可笑的是他竟是從沒看穿過。

紀泓燁親自去了太醫院,眾太醫也知道是這青梅干是傷了紀閣老夫人的胎。他們都知道紀閣老對他那位夫人十分嬌慣寵溺,如今見他親自到了太醫院,眾人解釋得不敢不詳細。

紀泓燁听了他們的敘述,眼眸漸深。青梅干本是無害的,只不過在晾曬過程中有人取了提純過的杏仁汁涂在上面。

要知道杏仁傷胎,雖然放的量少,但畢竟是在等同于服慢性傷胎藥,青梅干吃多了也不僅僅是小產那麼簡單,還有可能會要了孕婦的性命。

因為月份越大要把死胎取出來的風險也就越大。若是那種情況,產婦能夠有幸保下一條性命,也大半會傷了身體,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生產了。

這心計不可謂不狠毒了,就是在波雲詭譎的後宮爭斗之中,這種陰損的手段也不是時常見的。

紀泓燁雖然現在就想處置了紀芸曦,但考慮到證據不足,決定還是暫且按兵不動。只不過對陸遠安愈發的關注了,想從陸家這里找到證據,只能從他身上入手。

陸遠安雖然只是個五品官,但畢竟年紀比紀泓燁還要長上幾歲,入朝為官也有多年,他是最會看形勢的。紀泓燁只是稍稍點撥,他便清楚了他的用意。

「既然問題在青梅干上,下官這就親自回府查問。」

紀泓燁點了點頭,淡聲道︰「也好,只是不要打草驚蛇了。」

陸遠安拱手行了個禮,道︰「下官明白。」

其實從個人情感上來說,陸遠安現在是不想把紀芸曦留在陸府了。不是他喜新厭舊,也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她,而是紀芸曦如今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他無法忍受了。

她仗著她三哥是他的上司,又了解母親護他心切,為讓他的仕途順順當當,就對他母親百般為難。如今陸府的後院,哪個人做事不是要看著她的臉色?

每次他想發脾氣,又會對上她無辜的眼楮。她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是錯的,反而表現得很是孝順。每日晨昏定醒向婆母請安,婆母生病在身旁衣不解帶的侍候,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會覺得是她賢惠。

但陸遠安清楚,她做的這些都是表面功夫。真正可以讓母親對她言听計從的原因,無非是她仗著自己的兄長著他父親的仕途。

母親就是為了他,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在外人面前要夸贊她的兒媳,在下人面前要給足她面子,母親已入七旬高齡,還要小心翼翼的討好自己的兒媳。他又不是木頭,心里怎麼能接受呢?

而且就他個人的心意來說,納蘭錦繡畢竟是他心里的那個人,即便是同他沒什麼交集,他也是希望她好的。而且據他了解,納蘭錦繡待紀芸曦十分親厚,兩人在閨中的時候就是無話不談。如今卻被自己最親近的人算計,想必也是寒心了。

陸遠安越是這樣想,就愈發覺得紀芸曦是個心思陰暗深沉的人。這樣的人留在陸家,早晚都會給陸家帶來禍事,絕對不能繼續留在他身邊了。

如今得了紀泓燁的話,這對陸遠安來說,無異于是一種解月兌,他自然不可能打草驚蛇。而且這一次,一定要掌握住足夠的證據,任紀芸曦再怎麼狡猾也沒法為自己申辯。他要把她從陸府中清出去,從此各不相干。

他在刑部待了數年,要想查這樣一件府里的事兒,自然難不倒他。他先是扣住了紀芸曦的的貼身侍女,然後又捉了那個侍女的相好,也就是在陸府外院做活計的小廝福生。

紀芸曦的貼身侍女是個嘴硬的,任憑他如何恐嚇都不肯吐口。最後他忍不住動了刑,刑法一上身那個叫福生的小廝就忍不住吐口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杏仁汁兒是他找人提煉的,就在金陵城西不遠處的一個村莊。那里住著一些以種植為生的農戶,他們幾乎家家都有幾顆杏樹,平時給孩子做零嘴來吃。他負責收杏仁,然後又雇了當地的一家人專門負責把杏仁汁煮熟提純。

然後把曬好的青梅干放入濃度極純的杏仁汁中浸泡。杏仁本身帶有苦澀,所以還在其中加了一些蜜糖,然後再把青梅干進行二次晾曬。

他只負責收集杏仁汁,而浸泡晾曬都是紀芸曦親自做的。至于那些青梅干送去了哪,用到了什麼人身上,他們也不得而知。

陸遠安本是想親自去問紀芸曦的,但自己屬實不想再面對她,所以就讓人綁了她,直接送到了瑾園。他也考慮到納蘭錦繡正在養胎,所以就把紀芸曦帶到了前院書房,交給了紀泓燁。

紀芸曦被兩個婆子五花大綁的塞進馬車里,又被人用布團堵了嘴,她就聯想到可能是東窗事發了。這件事她做的並不嚴密,甚至可以說是漏洞很多,她也知道早晚有一天都會被人發現。她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就已經在心里有了準備,這一刻她並不驚慌。

紀泓燁身上還穿著辦公用的常服,可見他是從外面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大抵就是在等她。紀芸曦不由得冷笑一聲,心里暗道︰「果然是動了他的心尖子,他非要親自處理,並且表現的如此急不可耐。如果他知道陸遠安在覬覦他夫人,甚至是心心念念睡夢中都喊出來過,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紀泓燁讓人給紀芸曦松了綁,居高臨下的問她︰「你可知錯?」

紀芸曦看著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竟然陰測測的笑了。她動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發,又把袍角整理好,直到自己看起來與往常無異,才緩聲道︰「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值得讓你們這麼對我?我還想問你,我何錯之有?」

紀泓燁是個生性很敏銳的人,他發現紀芸曦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她不管看誰,眼神都會有些閃躲。如今,即便是他這樣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她也是安之若素。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楮,曾經清澈如水,讓人看了就會覺得很舒服。而現在那里面含著的都是深不見底的嘲諷,還有就是濃濃的恨意。

「你自己做的什麼,心里還不清楚嗎?」紀泓燁陰沉著眉眼,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冰冷的像是一具木偶。他在生活中很少有這樣的狀態,只有在公事上遇到棘手事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三哥這樣同我說話,我不習慣。我是你的妹妹,又不是你的犯人。」

「你在我心里同犯人無異。」

紀芸曦聞言又笑了,這次笑得比剛才還過分。不僅聲音拔高了幾度,動作都變得愈發夸張了,仿佛听見了這全天下最大的一個笑話。

紀泓燁的眼神沒有變化,他很想看看她能這樣瘋癲到幾時。他也很想知道,她心理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會讓她如今是這樣一副狀態。

「即便以前,你也沒把我當成過妹妹啊。」紀芸曦用手帕掩著唇角,眼底的譏諷更深了︰「你是紀家唯一的嫡子,年少成名,紀家的所有人都把你奉若神明。而我呢,我只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生母又早逝。父親似乎不記得有我這麼一個孩子,祖母也不喜歡我,你甚至正眼都沒看過我一眼。在你們的心里,幾時把我當成一家人了?」

紀泓燁並不否認她說的話,但這不能成為她加害阿錦的理由,因為整個府里人人都是這樣。就連他這個在外人看來十分光鮮的嫡長子,也沒幾個人把他當成真正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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