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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得饒人處且饒人

按理說往常這麼早小廚房是沒膳食的。吉祥昨晚見兩位主子都沒吃東西,怕他們夜間餓,就讓廚房一直備著粥食。納蘭錦繡舀了大大的一勺吃,被燙了一下,她勉強咽下去,不停地吸氣。

紀泓燁見她被燙了,蹙眉訓斥︰「你吃的那麼急做什麼!又沒有人和你搶!」

納蘭錦繡扁了扁嘴︰「我餓了嘛!」語罷,又舀了一湯匙,細細的吹著。剛要吃的時候才想起三哥也沒吃,就把湯匙放到他唇邊,像哄小孩子一般說︰「吃一口吧!」

紀泓燁搖頭拒絕︰「沒胃口。」

「你昨日也沒用晚膳,難道一點都不餓?」

「不餓。」

納蘭錦繡故作嚴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模樣十分有趣︰「才發現,原來你是鐵打的嘛。」

紀泓燁仔細一想自己是有很久沒吃東西了,但確實感覺不到饑餓,大概是昨天給她嚇的。現在,他看她食欲很好的樣子,心里安慰,想來她也是沒什麼事了。

「孫大夫說你需要臥床靜養,不是十分必要的事情,就不要下床走動了。」

納蘭錦繡還在吃粥,顯然是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紀泓燁只好又道︰「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到底听沒听進去?」

納蘭錦繡把最後一勺粥吃完,看著碗底留下的粥印子,點了點頭。她把空碗遞給紀泓燁,卻見他半天都沒伸手接過去,就不解釋抬頭看他。然後,她發現情況有點嚴重,三哥看著她的眼神好奇怪。

「三哥,你剛剛說什麼了?」她一臉無辜。

紀泓燁無奈嘆息一聲,道︰「你好好養著,不要出門了。」看著她,又覺得不妥,怕她又有什麼意外,就又道︰「我還是派護衛守著你吧。」

納蘭錦繡一听趕緊搖頭︰「我也知道自己得安心養胎,不會出去的。我在內院,哪里用得上侍衛?」

紀泓燁想想也是,他已經叮囑過葉丙和良山,以後不論她去哪,他們都得守著。即便是祖母或父親,也不能再處罰他的妻子,他不會允許的。

一直到幾日後,納蘭錦繡才意識過來,她似乎被軟禁了。她身子好了,想到屋外透透氣,吉祥如意都如臨大敵,不僅她們兩個都要在身邊,就是身後還帶了十幾個丫頭。

這樣似乎太過勞師動眾,納蘭錦繡覺得自己就是坐在涼亭里,都要被十幾雙眼楮盯著,索性就不願意出門了。吉祥如意一見她不出屋子,整個人變得蔫兒了,就又開始勸導她出去。

她本不想理會,但又耐不住她們兩個的軟磨硬泡。最後她發現自己可是坐實了官太太的身份,每日帶著大隊的丫頭,在一眾侍衛的眼皮子底下,像是在院子里巡視一樣。

她在瑾園就像是封閉了,紀堯的那些姨娘沒有一個人能來煩她。連給祖母請安都免了,三哥說是祖母讓她好好養胎,不想她勞累。她心里卻清楚,經過上一次的事,三哥同祖母之間已經產生隔閡。

雖然她也希望舉家和睦,但是,若長輩一心都要讓三哥納妾,那她也絕不會一再容忍的。她如今是想開了,什麼三從四德根本就不重要,外人口中她再好,她自己不幸福又有什麼用?

納蘭錦繡養胎期間一直閉門謝客,如今身子大好了,紀泓燁同意後,園子里的管事才敢放人進來。

紀芸曦早就已經等候多時,她一進門就拉住納蘭錦繡的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把她打量了一遍,才放心的說︰「起初還說你懷相不錯,我想著你這一胎一定十拿九穩,不會有事的。听說你差點兒小產,可是把我嚇壞了。我是失去過孩子的人,最能體會那種痛苦了。」

紀芸曦說到動情處,眼眶都紅了,看起來十分可憐。納蘭錦繡想到她在紀家時候,就處處受人欺負,嫁給陸遠安初期也算得夫妻和美,現在確實不順心了。

「我這幾日我給你下了好多拜帖,但是都被拒之門外。吉祥說三哥很緊張你,要你安心養胎,我就沒敢再打擾了。今天我也是軟磨硬泡了半天,吉祥才放我進來的。你如今可是大好了?」

納蘭錦繡笑了笑︰「無礙了。其實之前也沒有多嚴重,是三哥過于緊張,讓一院子的人都看著我。」

「三哥緊張你,還不是因為在乎麼?」

納蘭錦繡但笑不語,她不是一個喜歡把這些事掛在嘴邊的人,三哥對她好,她心里知道就夠了,用不著對別人說。幸福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即便你什麼都不說,它還是會很輕易的表現出來,就像你對一個人的喜歡,時候遮掩都遮掩不住。

納蘭錦繡的幸福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流露著。雖然剛剛經歷了小產的風險,雖然因為之前孕吐的厲害,她整個人看起來分外瘦弱,但眼楮里那種光芒是奪目的。那是一個女子為自己所愛的人孕育孩子,即將變成母親時,會有的一種光芒。

紀芸曦曾經有過,只不過後來沒有了,而且漸漸被絕望取代。她覺得眼前的人很刺眼,明明是她造成了自己的不幸,為什麼她卻能如此的幸福?憑什麼?

心里已經翻江倒海,似是有一股惡氣發泄不出來,面上卻十分溫和。她拉著納蘭錦繡的手,似有所感而發︰「要不這世上的女子都希望能嫁給心儀之人,盲婚啞嫁多數還是不幸福的。你看我,孩子沒了,夫君的心也失去了,每日活著都沒了盼頭。」

納蘭錦繡如今是嫁了心儀之人,也有了孩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輕拍著她的手背︰「你不要太過悲觀,你們都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至于你和陸遠安,都說心誠則靈,你們是夫妻,你誠心對他好,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明白?他若是真能明白,就不會心里還惦念著你,更不會讓樓沁在府里呆那麼久。如果沒有樓沁,她怎麼會流產?她這個陸遠安明媒正娶的夫人,還抵不上納蘭錦繡幾句話,若不是她去陸府,陸遠安還不讓樓沁離開呢。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個事實!

「我出門的時候帶了很多青梅干,是夫君讓我帶給你的。」紀芸曦死死盯著納蘭錦繡的臉,不想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納蘭錦繡覺得她這話說得不太恰當。她和陸遠安只有數面之緣,若不是紀芸曦,他們都不能稱之為相識,他怎麼可能會給她帶東西?

然後她又神經大條的想,青梅干指定是紀芸曦帶的,她這般說,可能只是希望她能在三哥面前多提提陸遠安。雖說他們現在正是不和睦的時候,但到底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不可能不考慮的。

「這次你帶來的,我就收下了,下次可不要再帶了。我最喜歡吃青梅干了,可三哥覺得我吃的過多,已經不讓我再吃了。」

「少吃一點,沒事的。都說酸兒辣女,看你這麼喜歡食酸的,沒準兒投胎就給三哥生個男丁呢。」

紀芸曦臉上的表情很愉悅,看樣子是真為她高興。納蘭錦繡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雖然已經足兩月,但還是不顯懷,不過她心里的母性確實越來越強烈了。

她最近也常想自己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她更傾向于男孩,因為大寧的習俗對男子有利。男子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女子則不同,都是要養在深閨中學習女紅和禮儀,將來嫁了人,還要照顧丈夫,孝順公婆,管理一家子的吃穿用度。

三哥的想法同她相反。雖然他一直在說男孩女孩都喜歡,但是從言談舉止中還是不難發現,他更傾向于女孩。他覺得女孩子乖巧,還要親自教導讀書。

「男孩女孩都不打緊,總歸是自己的孩子,我和三哥應該都是喜歡的。」

紀芸曦也不接話了,只笑著看納蘭錦繡。她心里想的是︰你們喜不喜歡,不是要能生下來才能確定麼?還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福氣!

納蘭錦繡曾經和紀芸曦十分親昵,無話不談。如今,她總是對她懷著防備之心,可能是因為那日發現紀芸曦撒謊,讓她介意了。

說真的,紀芸曦給她的感覺是變了許多。以前她柔弱溫和,如今她看起來還是脾氣好到不行的樣子,只是她的眼楮很陰翳,與唇畔上的笑容格格不入。

「祖母和父親還有給三哥納妾的念頭麼?」納蘭錦繡不說話,紀芸曦就得找話來說,總不能一直冷場。

「不知。」

「我听說祖母已經驅逐了那個丫頭,不讓她繼續留在府里了。」

宛如被趕出去的消息,納蘭錦繡也知道了,只不過宛清還在瑾園,自她替宛如求情後,就再沒見過。不過想來她也是安分守己,沒有惹事,不然管事一定會來問怎麼處理。

本來三哥還打算把她們都打發出去,但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家靠著這兩姐妹過活,也沒必要斷了她們的生機。只要宛清不像宛如那般,她還是願意留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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