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無情崖回到暮雪院,我已經做好了受罰的準備。
一路走來倒也奇怪,除了踫見些眼神怪異,躲我遠遠的玉奴外,絲毫沒有人跳出來阻攔我回凝霜閣;我正琢磨著周暮雪是不是要給我來什麼「請君入甕、關門打狗」的陰招,忽在閣外踫見久候我多時的綠桃,從她反應上審度過後,我發現自己似乎是多想了。
「暮雪大人在您閨房中等候多時,娘子趕緊去復命吧。」
瞧著她低眉順眼地朝我一福身,頓時嚇得我渾身哆嗦。
復命?!不應該是請罪嗎?
忌憚間無端退了兩步,看在綠桃眼里,不過是個眨眼般輕松的冷淡。
綠桃道︰「娘子不必驚慌。午間的一切不過是個誤會,暮雪大人來此,就是想給娘子賠個不是,好化干戈為玉帛。」
「給我賠不是?」
荒誕感如漫天炸開的煙花,將我的思緒攪成團亂麻,我橫豎端量間,見冷冷冰冰地綠桃似乎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便快速邁開腳步朝自己的閨房走去。
當時只有一個想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拼了!
「出去透了趟氣,心里可舒坦了?」
剛跨進門檻,翻看著座上舞譜的周暮雪,氣定神閑地朝我拋來話頭。
而我如只誤闖禁地的小鹿,緊張地顧盼著左右前後,生怕一個不留神,哪個角落里冒出個人將我逮住。
「不用疑神疑鬼的,你房里現在就我一個人,我也沒打算把你怎麼樣,安心呆著便是。」
反復確認無異樣後,緊張稍緩的我把她的話給接起來︰「我有點看不懂你。」
「看不懂就不要再瞎猜。像你這樣多好,糊里糊涂地闖禍,又稀里糊涂地得福,挺適合你的。」
我雖糊涂,可不至于听不出周暮雪變著法子的彎酸,聯系到瑾瑜公子,我不由地得出了個猜想。
「不會是瑾瑜公子派人來,替我說了情,讓暮雪大人不要再多為難我?」
「瑾瑜?」
倏地,周暮雪重重地合上手中翻看的舞譜,側頭看來的眼神,挺不善意的。
半響後,她微微收斂不悅說到︰「這個名字,他極少向外人提起的。」
「外人?你意思說,你和他關系也挺親近的?!」
周暮雪冷笑一聲,答到︰「這不是你該關心的範疇。如今你只需知曉,你托了那位公子的福,暮雪院上下現在沒人敢多為難你半分。」
他有這麼大面子?!
我驚色染面間,仍不放心的說到︰「可宮主那邊如何交代?你不是說,我這次闖的禍不小。」
「 ,你還知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那我問你,這位瑾瑜公子可向你承諾過什麼?」
一時間把不準周暮雪的意思,我半遮半掩地回到︰「倒也沒承諾過我什麼,就是讓我放放心心地回暮雪院呆著。」
「拿你就放放心心的呆著唄。他可是我們暮雪院得罪不起的人物,即使我再有怨,這個臉面還是得給的。」
「果然。」
頓時,我如釋重負地拍拍胸脯,心中吊了許久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周暮雪見狀,不解地反問到我︰「果然什麼?」
「自然是上頭有人好辦事。暮雪大人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個道理,不會不明白。」
「你挺瑟的嘛。」
剛化險為夷,我還不至于蠢到把自己再陷險境,忙矢口否認上︰「別會錯意,我不是在向你挑釁什麼,有些事情意外的,連我都招架不住;只能說世事難預料,誰會想到我在走投無路間,會遇上貴人替我解了圍?!離奇間,又透著荒誕成分。」
「他那麼寡漠的個性,應該不怎麼好相處吧?」
「寡漠?不是啊,挺好說話的一個人,有些架子,但不至于難相處。」
回想著對人給我的印象,覺得周暮雪說詞不符間,我忽然注意到她的臉色,黑得像快擠出水來的烏雲。
跟著直覺,我不禁探問了句︰「你這反應,不會是在介懷我和他之間有什麼吧?」
「管好你自己的吧。我的事,你少瞎操心。」
說著,人便憤憤不平地站了起來,長袖狠狠一揮,把她那股冷若冰霜的傲態發揚到了至極。
我扁扁嘴,亦不想自討沒趣間,忙換了個話題問到周暮雪。
「暮雪大人若想說教我什麼,就一並痛快地說了吧,我保證,半個字都不會反駁您,也會認真反省自己的不足。」
「想來我的那些說教,對你也是不痛不癢的耳旁風,我何必要在這兒多費唇舌,討人嫌呢?我來不過是替人傳句話的,說完了便走,不會打攪你的耳根清淨。」
她這話雖不怎麼好听,可于我,卻是不小的沖擊。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暮雪大人替誰傳話?」
「自然是替你解了圍的大恩人,瑾瑜公子。」
硬邦邦不著好氣了拋下這麼句,周暮雪繼續說到︰「眼下天欲宮中‘奴晉’在賽在即,各院管轄內凡滿半年的玉奴,辛奴皆會接受任務,進行能力考核;雖然你現下為我暮雪院中的應客,不必參加‘奴晉’試煉,但瑾瑜公子派人交托了,也讓你一同跟他下山去增長增長見識。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別辜負了瑾瑜公子對你的期望。」
「同他一同下山增長見識?」
我想了想,忽然腦子里冒出個毛骨悚然的想法︰「他不會讓我跟他一同下山去殺人吧?!」
「殺雞豈能用牛刀?這些試煉奴的低等任務,才不配髒了瑾瑜公子的手。」
白了我一眼,周暮雪見我仍有疑色,又說到︰「放心,此去不過是讓你開開眼界,練練膽,不會讓你動手殺人的。噢對了,小光也在此次下山‘奴晉’名單之中,你身為她的主子,不想借此機會看看她這些日子有何成長?」
小光在名單之內?!
一瞬間,我腦子里有什麼東西忽然炸開,挺驚慌失措的。
對于奴晉規則一無所知的我,忙問上周暮雪︰「‘奴晉’的任務難嗎?要殺誰?有生命危險嗎?」
「這些事情我無可奉告。你只需知道,小光這些奴的命沒你好,若要想繼續留在天欲宮,就得拿出拼命的勇氣來證明自己。你既然有幸跟著瑾瑜公子下山歷練,想來就有機會鑒證小光的價值,根本不需要我提前泄露什麼天機。」
說著,她翩翩如燕地邁開了去意的腳步,經過我身邊時,拍拍我的肩膀,挺關照地說到︰「你也折騰了近一天,好生休息吧。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