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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人本脆弱

等著喚雪給我送換洗的衣物間,腳冷得受不了,我索性鞋襪一月兌把腳泡進溫泉中,盡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入書中。

可旁邊的呆子一直鬧不停,明著笑,暗著笑,左也笑,右也笑,擾得我心緒不寧。

我終于煩了︰「你笑夠沒,腦子被驢踢了?」

「我沒笑啊。」

慕容曜跟咧嘴石榴般蹲在我背後,給我放松到繃緊的肩︰「你看你的書,我替喚雪先伺候著你,絕對不擾你。」

我眉峰蹭蹭蹭直升︰「慕容曜,你是不是存心跟我皮?」

書反手一煽,可這人倒是機警,身子微微向後一縮便躲過。

他笑開了顏︰「惱羞成怒了。」

「怒你個大頭鬼!這會兒嫌我多管閑事,不存在的,您出門右轉有快馬,估計那小寡|婦的茶還溫著,去了剛剛好!」

「果然是吃味了,還有板有眼的。」

我怒色沖天︰「我想吃人!」

一時真被他說急了,我抄起書就朝慕容曜砸去,可挨了下的他卻表現的不痛不癢,笑聲相對先前的克制反而變得更加洪亮和放肆。

脾氣上頭我這人就愛較真,明的不管用就來陰的!臉驟然一變,我笑如朝花怒放,並朝他勾勾指頭。

「我不鬧了,你快把書給我拾回來,正看到精彩處呢。」

「噢,小的遵命。」

揀了書,慕容曜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獻殷勤,我凝著笑接過書,還以示嘉獎地拍拍他的臉︰「我們家小奴兒真乖。瞧你先前瘋的,內衫領子都拱出來了,轉過身我幫你理理。」

軟語在畔,他倒是一副听之任之的享受樣,而女人的溫柔語多藏綿里針,听不出端倪的,就得遭殃。

人剛在池邊坐好,繞後的我大略地在他背脊上定了個準心,笑一斂,冷不丁一腳就踹在他身上。

牛高馬大的一個壯漢子,入水跟巨石沉江般,頓時炸起水花無數。

「噗,噗,噗,你,你這人!」水波蕩漾中立定身形,慕容曜連啐了幾嘴嗆口的水,說到︰「背後出陰招,小人!」

心頭倏地爽利的我大笑出聲︰「誰叫你戲弄我,活該!」

「存心對著干?好,我今兒奉陪到底。」

我還沒得瑟多久,立在池邊的慕容曜就自個寬衣解帶起來,傻了我的眼。

「你,你干嘛?」

「泡澡啊。」三下五除二之速,他身上那些濕漉漉的衣袍不見蹤影,赤肩露膀朝我這邊靠過來︰「你拉我下水,不就是這個意思,娘子如此好興致,為夫怎麼也得賞臉配合。」

我又驚又怒︰「滿腦齷蹉!」

「齷蹉配你的思不正,咱們絕配。」

趁我犯緊張間,池邊的慕容曜探出食指,在我腳板心扣了扣︰「不是慪氣其他女人覬覦了你夫君的美色?行,夫君這就給娘子賠罪,真誠以待地奉上自己讓娘子看個夠。看看吧,害什麼臊,保證娘子眼楮不吃虧的。」

「滾!」

當我傻啊?!要真回頭看了,我這輩子都別想在他面前抬頭做人!面紅耳赤的我,摟著一懷尬尷落荒而逃。

晚膳前柳飛來報,說慕容曜病了。

當時以為他捉弄人的興頭還沒去,故沒多搭理;直到半個時辰後,劉德祿火急火燎地跑來晴雨軒請我,我才意識事情的嚴重性。

趕到齊雪閣,正巧遇到為慕容曜請診完的王太醫,從他口中我得了個大概︰慕容曜的腿傷在結痂期踫了水,感染炎癥並引起了高熱,而現下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緊腦袋的王太醫不止一次強調,自己每每換藥,都有叮囑過慕容曜傷口不可沾水;而至于劉德祿,明眼人都這等心細如塵的老奴,不可能犯這等低劣的錯誤。

這一時間追根究因間,倒是弄得我這個旁听人心中沒個底。

也不知劉德祿瞧出多少端倪,他簡單地拜托了幾句,便把渾渾噩噩的我請入了齊雪閣內。

月兌了鞋,我盡量放輕動靜地上了榻。

睡在蠶絲被下的慕容曜,面如煮蟹,唇如旱地;一進一出的呼吸聲節奏不勻,時而凝重,時而輕微,為他擦身降溫間,我豎緊了耳朵,生怕哪一刻他鼻息中的呼吸會停止。

自責油然而生,你怎麼會想到,白天還在你眼前活蹦亂跳,同你歡鬧的人,突然如此脆弱不堪地昏睡在你身邊。

等待他醒轉的這段漫長中,除了為他擦身,喂水,我多是一個人伴著那徹夜不滅的明燈,獨自理著我心底那團亂麻。

身為一個醫者,因這樣的小疏忽奪取性命的案例,我已經是屢見不鮮。可如今,這個人是我的夫,我肚子里為出世孩子的爹,面對這樣攸關的時刻,我害怕。

不得不承認,我在慕容曜面前,不在是個里外都是刺兒的仇恨體,而是真真正正的人,一個需要寵,需要疼的脆弱女人。

也許,經歷過失去的人,更怕再失去吧。

低頭瞧著又一次滿頭大汗的慕容曜,想著我只能做些微末的事而別無他法,不知不覺,一股揪心酸了我的眼。

「淳元。」

忽然,一聲低而干啞的呼喚觸動了我的神經,整個如打雞血般緊張起來。

「你醒了?」

看著他難受而無力樣,我又疾聲關切到︰「出了好多汗,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水來,等著。」

取水間來去如風,心如蕩秋千般看著他緩緩喝下一杯水,心才得到一絲安定。

「現在什麼時辰了?」

我愣了愣,答到︰「剛听金鐘敲過一下,剛過一更天不久。」

「原來都這麼晚了。你有孕在身,趕緊回晴雨軒歇著,听話。」

我急攔下︰「別折騰,老實躺著!你發著汗,不能見風。」

緊張中反應極快,雙手一把摁住他的肩頭,制止住他的胡來。

「那你趕緊回去,我怕傳染你跟孩子,不是還有劉德祿和王太醫在,沒事的。」

我道︰「你又不是感染風寒,不傳染人的。你病著就別老喋喋不休,我有分寸;等你發完汗退了熱,我就回去。」

「你我太慣著你!」

「就一回。」換做往常,保證這話我給他懟回去,不過此時我卻軟了話︰「回晴雨軒反而睡不好,索性在你這借半張榻,累了就在你旁邊眯一會兒,總成了吧。」

話畢,我就動作麻利的縮進他的被子,讓他再找不到趕我走的由頭。

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我支出雙手,為他按揉到太陽穴︰「別想太多,輕輕松松睡一覺,明早起來保證你又生龍活虎的。」

距離靠的太近,他這張側對我的臉,自然成了我打發漫漫長夜的解悶果子。

平時不過覺得人就兩條眉毛一雙眼,鼻子嘴巴上下擺,稀疏平常得很;可看著看著,我如中了魔障般,越發入痴。

他克制著樂懷,說到︰「你再這樣看下去,我怕是一宿都沒法睡了。是不是意外發現,其實你夫君長相不賴?」

我 嘴回到︰「切,少得瑟。丑,丑得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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