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後衙起火,火勢蔓延到公堂,這場審訊只得草草結束。
一片混亂,眾人四下逃散。
事後,江郡守親自去了裴家,向裴老太師保證,待查明真相後數罪並罰,絕不姑息。
事態稍緩,但江聰那邊卻一刻也等不及。
今日公堂上原告抖出的那些事,看似都是那兩名獄卒所為。
但不少事情後面,都有他江大公子的授意。
他生怕田、趙二人狗急跳牆,為求自保反咬他一口。
「這事拖不得,越快解決了越好。那兩個廢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把我賣了。」
江聰和心月復小廝商量一番,決定先去找父親求情。
他去了書房,顧左右而言他,半晌才說,這二人犯下滔天罪行,要盡快處置了才能平息民憤。
「你老子難道不知道嗎?」
江郡守煩躁地踱步道︰「但此事牽涉甚廣,不查清楚如何給上面交代?」
江聰道︰「爹,左右那二人是必死無疑的,多留一日便會教人多質疑官府一日。」
江郡守反手摑了他一耳光道︰「放肆!你想替外人給我扣個治下不嚴的帽子?」
江聰捂著臉,委屈道︰「那些獄卒犯了事,要負責的應該是司獄啊,對,就是晏瀛洲。」
「哼!人家才剛來幾天?」
江郡守突然皺眉道︰「再說了,這次要是沒有他,便牽扯不出那麼多冤案。這人啊,唉……」
他原先已察覺出田吉和趙世德干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他在事態擴大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免得兒子夫人來為田吉說情,無端吵得他頭疼。
在清河縣,他見晏瀛洲身手了得,又機敏過人,這才動了提拔他的念頭。
說到底,他無非是想借晏瀛洲牽制田、趙等人。
但這一牽制,怎的就把人牽到黃泉路上了?
江聰見江郡守對晏瀛洲不滿,趁熱打鐵道︰「那聰兒剛才說的事,爹爹以為如何?」
要是能盡快將這件事壓下,迅速平息事態,江郡守自然樂意至極。
江郡守嘆道︰「但晏瀛洲死咬著不放,背後又有裴家給他撐腰,我能奈何得了麼?」
「爹爹可是一方長官,他不過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司獄……」
不待他說完,江郡守就將他趕了出去。
門口,姚鈺抱著一疊卷宗過來。
「江大公子。」姚鈺朝他頷首致意,「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姚鈺因治理水患有功,這段日子頗受江郡守器重。
而且,江嵩只因他的點撥,竟破天荒地在父親面前露了臉。
這一切,江聰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姚鈺是個心竅玲瓏的,此時他病急亂投醫,只求有人能解了他眼前的大患。
「姚從事?」江聰駐足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姚鈺微笑道︰「下官先將卷宗送給大人。」
「那好,待會雲賓樓見。」
江聰設宴雲賓樓,單獨宴請姚鈺,提了自己受制于人,怕被那二人攀誣。
姚鈺微微笑著,目光溫和地看著他。
「大公子告訴我這些,是要下官如何做呢?」
要他去威脅或說服晏瀛洲,讓晏瀛洲放手,不再追究案情。
這些,姚鈺心知肚明。
江聰急中出錯,只當他是個膽小的,喝道︰「姚從事不是聰明得很麼?難道還看不出我要你對付誰?」
姚鈺低頭淡淡一笑,道︰「小生資質魯鈍,還請大公子明示。」
「那個姓晏的,」江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說,「既然那麼愛多管閑事,就讓他好好閉嘴吧。」
姚鈺故作驚慌道︰「姚某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做殺人的勾當?」
江聰獰笑道︰「你們文官,不是靠一張嘴也能殺人的嗎?只要能讓晏瀛洲不再追究……」
他轉而看向姚鈺,問道︰「說吧,你想要什麼,本少爺給得起。」
姚鈺沉默不語。
江聰又道︰「你平日和那個庶子走得近,怎的也不想想,庶子生來低賤,為何不投靠江家嫡子?」
姚鈺垂著眼眸,眼中掀起陣陣恨意。
但等他抬眼看向江聰的時候,唇角帶笑,眸光和煦如春。
「那好,」姚鈺微笑道,「日後便有勞大公子提攜了。」
那日公堂起火,阮思匆匆送裴之走了。
但她回家後,心中仍然想著公堂之上的林林總總,情緒時而憤懣時而悲憫。
她忍不住想把事情同銀瓶兒她們說。
「銀瓶兒?銀瓶兒?」
阮思到處找她,接連喚了幾聲,銀瓶兒才應聲從前院過來。
「你這妮子剛才跑到哪里去了?我有事想同你說。」
銀瓶兒答道︰「小姐,您還不知道吧?姚鈺姚相公來了,正在姑爺的偏廳里談事情呢。」
姚鈺?
阮思愣了一下道︰「他來做什麼?」
銀瓶兒道︰「婢子也不知,只是今日他攜禮登門拜訪。門房不知如何應對,差人叫我出去看看。」
她朝身後揚了揚下巴道︰「他說是來見姑爺的。姑爺知道了,就命我將他領到偏廳去了。」
阮思心中隱隱泛起一陣不安。
偏廳內。
姚鈺捧茶微笑道︰「晏大人,小生剛才的提議,你以為如何?」
他提議,官府只消數罪並罰,判田、趙二人斬立決,三日後在菜市口行刑。
二人所有家產充公,由官府按律代為賠償給那些受害人。
晏瀛洲啜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姚大人倒是把和稀泥的好手。」
「此言差矣。」
姚鈺也不惱,笑道︰「斬此二人,足以平息民憤。加之二人斂財無數,足夠賠償受害人。」
「小生私以為,並無有失公允之處。」
見晏瀛洲冷淡不語,他接著勸道︰「何況,倘若繼續追查下去,牽涉過深,難免會觸及根本。」
「晏大人屆時無法月兌身,小生只怕也愛莫能助,倒不如今日將事說開……」
晏瀛洲打斷他道︰「你得了什麼好處,我並不關心。但我想知道……」
姚鈺睜大雙眼,直直地盯著他。
「我要的,你們給得起麼?」
姚鈺眼角微微一挑,笑道︰「晏大人但說無妨。」
「獨掌林泉刑獄。」
姚鈺心中一松,微笑道︰「絆腳石一除,司獄還是司獄。小生先恭喜大人‘大權在握’了。」
晏瀛洲冷冷道︰「林泉大獄所有獄卒撤掉。」
他的聲調往上一揚
「全換我的人。」
這邊,姚鈺與晏瀛洲的談話尚未結束。
阮思心不在焉,坐在窗邊守著,只等著姚鈺走了,去問問晏瀛洲剛才說了些什麼。
這時候,金鈴兒火急火燎地跑進房間。
她一進門便高呼道︰「小姐,不好了!傅小姐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