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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紅葉娘子

林泉郡的主城和桃花郡規模相類。

但城池被一江水隔成兩半,西城不如東城繁華,周遭皆是些民房瓦舍。

晏瀛洲帶衛長聲去的自然是東城。

這幾日雨勢方歇,初秋暖陽不算刺眼,午後出游的年輕男女也不少。

衛長聲走在晏瀛洲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

晏瀛洲高大英俊,衛長聲也不輸,不時有膽大些的女子朝二人投來傾慕的目光。

衛長聲心中暗爽,但見晏瀛洲不動聲色,他也只得佯作不知。

前面,有人搭了個米攤,好似在低價售米。

米攤前排期了長隊,排隊的人家從東城快排到西城,個個交口稱贊,說郡守公子是個心善的。

衛長聲奇道︰「妹夫,怎麼連郡守公子也出來做買賣了?」

晏瀛洲向他解釋說,上個月秋收時節,林泉郡普降暴雨,接連一個多月的雨天,導致很多糧食歉收。

而郡守公子此時自掏腰包,從桃花郡買米過來低價賣給百姓,賺足了百姓的好感。

衛長聲心生好奇,隔著人群往里張望。

只見一個矮胖怯懦的男子在招呼家丁稱米。

天氣雖然不熱,但他那張胖臉紅紅肥肥的,布了一層密密匝匝的細汗,還一直在往外冒油。

他挺著個渾圓的肚腩,哪怕站在原地,都像一只翻滾的皮球。

衛長聲原以為郡守公子多半是同姚鈺那樣斯文雅致的,見了江嵩的模樣心中不免失望。

但他還是贊嘆道︰「那位公子雖然其貌不揚,卻是個正直良善之人。」

晏瀛洲冷淡道︰「只怕並非如此。」

東城皆是權貴富戶,哪怕連年大旱,也不愁吃不上飯。

西城的平民百姓才會為今年的生計犯愁,江嵩低價售出的這些米,多是進了西城百姓的米缸。

但他為何故意將米攤設在東城?

晏瀛洲心中冷笑,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文雅書生的身影。

江嵩背後的那個人一定是他……

米攤前,江聰的小廝駐足看了一會兒,忙不迭地跑回去把這里的情形告訴主子。

江聰听得江嵩大出風頭,氣得接連砸了好幾只茶盅。

「那些泥腿子知道什麼?該死!那個不成器的死胖子哪來的腦子去賣米?」

他煩躁地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突然一拍腦門道︰「我要去告訴父親!那胖子挪用家里的庫銀。」

江聰猶如看到星點希望,面露得意,喃喃道︰「一定是這樣的,否則他哪來的積蓄,哪來的點子。」

說著,他抬步要去江郡守的書房,卻被身邊的小廝攔下了。

「大少爺,您不能去啊。姚從事還在老爺書房,商討賑災濟民的事,您這會過去老爺多半不肯見您。」

前些日子,姚鈺給江郡守上書,擬了幾條提議,關乎整頓洪澇防務,賑災濟民以防民亂之事。

江郡守一開始說他杞人憂天,將他的提議扔在一旁。

但等到暴雨連天,江郡守慌了神,重新拾起姚鈺的文章,細細看來,拍案叫絕,吩咐姚鈺牽頭去辦。

這些天,姚鈺頻繁進出江家,江聰的小廝看到他和江嵩來往甚密。

江聰氣急交加,怒道︰「真是個不開眼的狗東西!他捧那不長進的傻子做什麼?」

「我那庶弟天生是個蠢材。你去告訴他,豬腦子只配在鍋里煮。庶子就是庶子,一輩子上不得台面。」

小廝無奈,又勸不住他。

他越想越氣,摔門而出,去找狐朋狗友喝花酒消氣了。

而晏瀛洲陪衛長聲閑逛時,終于問起,「衛兄,喬喬是不是喜歡把什麼事都藏在心里?」

衛長聲訝異道︰「哪里哪里,我師妹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喜怒哀樂全都掛在臉上。」

晏瀛洲眼神一黯,淡淡道︰「是麼。」

「你是不知道,」一提起師妹,衛長聲立刻精神百倍,嘴里源源不斷地說道,「她一向如此啊。」

「小時候,她和她表姐鬧別扭了,在師娘面前有什麼說什麼,梗著脖子要分出個對錯。」

衛長聲笑道︰「她表姐柳氏那個害人精一哭,我師娘便心軟了,要師妹和柳氏和好。」

晏瀛洲想起柳如盈,心里對她頗為不喜。

「柳氏表面向師娘認個錯,假作乖巧,我師妹卻不肯依,沒少被師娘怪她不識大體。」

晏瀛洲淡淡道︰「她這樣很好。」

「我也覺得。」衛長聲撓頭道,「但師娘經常說,師妹沒有親姐妹,所以希望她們表姐妹齊心。」

「所以我師娘表面維護柳氏,想的卻是,讓師妹和她娘家的親戚多來往,好讓師妹日後多個依靠。」

衛長聲一說起這些就收不住話。

「但我看那柳氏不是個好東西,哪里會把我師妹當親妹妹看,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呢?」

晏瀛洲默默听著,不時斜眼看他一眼。

衛長聲義憤填膺地說︰「提起她表姐我就來氣。你還沒見過那個女人吧?她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他還不知柳如盈去過清河縣?

晏瀛洲正要問,突然一駕輕紗遮掩的肩輿從旁里斜了出來。

四名壯漢抬著肩輿,緩步行走在鬧市中,不少行人只得紛紛讓出條道來。

肩輿上坐著個慵懶嫵媚的女子。

四角垂落的輕紗仿若晨霧,將她的身軀面龐遮去,隱約透出玲瓏有致的線條。

她手里持著把團扇,渾身柔弱無骨,倚著軟枕半垂著眼,單手支頤,漫不經心地看向前方。

眾人都看痴了,唯有晏瀛洲熟視無睹。

衛長聲多看了幾眼,剛要收回視線,一陣清風掀起一角紗簾。

輕紗中的女子用團扇半遮著臉,長睫微微一抖,媚眼如絲,將衛長聲瞧在眼里。

眼波瀲灩,團扇輕移,露出紅菱般的朱唇。

她似是多情,似是無情,盯著衛長聲,唇角一勾,靨邊一對金鈿閃爍不定。

只是一瞬,笑容好像也泛起細碎的光來。

衛長聲的心仿佛被輕佻地勾起。

但隨著那紗簾垂落,他的心又悠悠晃晃地落回肚子里。

那肩輿去遠了,衛長聲微微失神,喃喃道︰「你看到了沒有?那臉上貼的是什麼,亮閃閃的……」

晏瀛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衛長聲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的,猛地回過神來,趕緊解釋道︰「咳,妹夫,不是你想的那樣。」

晏瀛洲淡定地吐出兩個字,「金鈿。」

「啊?」衛長聲愣了愣,忙說道,「你可別跟師妹說,不然她一定會笑話我的。」

晏瀛洲走了幾步,衛長聲追上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妹夫啊,兄弟間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理解!」他自言自語道,「咱們都是男人,我二十年未嘗**,剛才、剛才只是一時看痴了。」

衛長聲突然理直氣壯起來,「不像你新婚燕爾,與我師妹琴瑟和諧,羨煞旁人。」

晏瀛洲︰「哦。」

什麼未嘗**,他不也一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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