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郡守路上遭了埋伏,索性將計就計,一到清河縣便和荀縣令合計,盡快派人入山剿匪。
他帶來的幾千援兵趕到,姚鈺親自率隊進山,一路所向披靡。
不少山賊尚在夢中,就成了刀下亡魂。
當晚,山賊死傷慘重,姚鈺派人大舉搜山,將來不及逃走的山賊都活捉了。
晏瀛洲趕來時,他已在清點死傷人數。
「晏大人?」姚鈺面露詫異道,「你不是去追鐘二爺了嗎?令夫人可救回來了?」
晏瀛洲冷淡道︰「昨日多謝姚大人救了我家夫人的表姐。」
昨天,據俘虜交代,晏老夫人關在城西,晏夫人關在城東,晏瀛洲無暇分身救人。
姚鈺搶先提出要幫他去救阮思,但他卻讓陳燁帶人去了城東。
眾人都以為晏瀛洲要去城西救人,姚鈺看他去的方向不對,暗中派人去了城西。
結果,陳燁救出了晏老夫人,而姚鈺的人卻意外救下了柳如盈。
柳如盈哭天搶地,躲在縣衙里推說害怕,死活不肯回晏家去。
荀縣令等人也顧不上管她,陪江郡守趕去查抄鐘宅,發現鐘二爺早已卷了細軟逃了。
姚鈺見了晏瀛洲,心中明白,他定然是去追捕鐘二爺了。
晏瀛洲睨了姚鈺一眼,問道︰「嘯山虎本人呢?」
「本官已命人封鎖山嶺,換作任何人也插翅難飛。弟兄們還在搜山,想來今日就能將他緝拿歸案。」
姚鈺表面從容不迫,雙眼直直盯著晏瀛洲。
晏瀛洲身後走出個明艷嬌俏的女子來。
她問道︰「姚大人可知嘯山虎是什麼人,生的何等模樣?」
姚鈺見是阮思,心中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答道︰「本官雖不知,但俘虜中總會有人知道的。」
「勞煩姚大人派人留意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
她豎起手指在自己白女敕的臉龐上比了比,說︰「從耳後蜿蜒到嘴角,看起來像獰笑一般。」
姚鈺道︰「好。晏夫人這幾日受驚了……」
話說了一半,他看著阮思,眸子溫柔得好似一池春水。
晏瀛洲將阮思擋在身後,淡淡道︰「夫人,你話已帶到,我還有事,你去那邊等我。」
阮思「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她走遠後,晏瀛洲瞥著姚鈺,冷冷道︰「姚大人倒是個天生的生意人。」
「過獎。」姚鈺收起笑容,「趨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何況本官所作所為無不順應天理民心。」
他不知晏瀛洲看出了多少破綻,但他知道這個結果是所有人都願意看到的。
阮思沒走多遠,突然想起那晚她藏身的山洞。
這樣隱秘的山洞恐怕還有成千上百個。
就算姚鈺派人挨個搜查,也不知要搜到何年何月去了。
「可惜沒有看到嘯山虎的正臉……」
她心中懊惱,低頭嘀咕著,來回踱了幾圈,信步往山坡高處走去。
那匹山坡地勢極高,可以將山寨里的情景一覽無遺。
她跳上樹,坐在樹枝上,看著無數衙役捕快在屋舍間搜查,好像一群漫無目的的螞蟻。
突然,她瞥到山坡下憑空推開一扇石門。
一個壯碩如山的男人從門里冒了出來。
那個男人體格龐大,壯碩如山,卻靈活得像一只巨猿,飛快地從後窗攀入主屋。
一定是他!
阮思立刻從樹上躍下來,朝山坡下飛快地跑去。
她心里盤算著,這座山寨絕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否則那麼多人為何沒有發現那扇石門?
一路上雖有衙役巡視,但阮思不敢驚動眾人,唯恐打草驚蛇讓他們跑了。
主屋因早已排查過,此刻竟無人巡查。
她只身潛入屋內,前腳剛邁進去,立刻被人一把拎起,重重地摔到了屏風後。
那張獰厲的面容驟然映入眼中。
那人低吼一聲,以山陵崩塌之勢,猛地撲將過來,阮思就地一滾險險避開。
但去路已被完全封死,她被困在屋里,對手是一個武藝高強的男人。
上次晏清都打敗他純屬僥幸,阮思若不是用暗器偷襲,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眼下,那個男人似乎受了傷。
阮思昨夜被晏瀛洲帶回家,只換了身衣服,今早來的匆忙,一件暗器也不曾帶。
她突然後悔了,怎麼沒把金鈴兒的針線包順手帶來。
幾個回合間,她已被捉住拎起,嘴也被嚴實蒙住。
任她如何掙扎反抗,刀疤臉巋然不動,拎著她走到屏風旁邊。
屏風後,傳來一個寡淡的聲音,「放吧。」
話音未落,只听機關轉動的咯吱聲,屏風前的地板 打開個口,露出漆黑的深坑。
刀疤臉長臂一伸,剛要放手,阮思突然一弓腰,雙腳發力,齊齊蹬向他的胸口。
一記兔子蹬鷹,刀疤臉站立不穩,阮思趁機雙手攀住他的脖子,朝下用力一擰鎖住他。
後面的人冷哼一聲,觸動機關,屏風轟然倒下,砸在刀疤臉的背上。
他徹底站不穩腳,壓著阮思撲向深坑。
千鈞一發之際,阮思攀著他腰順勢一翻,和他換了上下位置。
「呃!」
刀尖沒入血肉發出的鈍響,在刀疤臉的慘呼中不甚明顯。
他瞪大雙眼,眼神驚懼萬分,又像是要將阮思生吞活剝一般。
深坑底部遍地插著刀尖,阮思險些中刀,刀疤臉被扎了數刀,提著一口氣雙手亂揮要抓她。
情急之下,阮思拔下發簪,一頭扎向他的脖子。
一股鮮血噴涌而出,他身上又添了一個窟窿,但這是個立即致命的窟窿。
刀疤臉的手僵在半空中,砰的一聲垂了下去。
阮思心有余悸,踩著他的尸體緩緩站起身。
「女人的發簪也是能殺人的,」她朝外面揚聲道,「你說對嗎,嘯山虎?」
坑外,那個寡淡的聲音再度響起。
「錯了,我不是嘯山虎。晏夫人,嘯山虎是一個名號,不是一個人。」
阮思驚愕地問道︰「你說什麼?」
「你讓我看了一場兔子搏鷹的好戲,我反正也要走了,便大發慈悲告訴你吧。」
那人的聲音帶了幾分悲憫,嘆道︰「否則,為什麼那麼多人,誰也沒見過嘯山虎,不知嘯山虎是誰。」
「明白了麼?那是因為誰都可能是嘯山虎,但誰也不會是嘯山虎。」
深坑里,他的聲音激蕩出些許回音。
阮思听得呆住了,雙眼直直地盯著裂口迸進來的光。
「你們啊,呵,就算殺光這座山頭所有的人,也根本沒法殺死嘯山虎。」
他的聲音比寒冬里的穿堂風還要陰冷。
「嘯山虎這個人並不存在,」他冷笑道,「但他又無處不在,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嘯山虎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