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荀縣令正在與姚鈺商議如何對付鐘二爺。
「鐘二爺在縣里苦心經營數十年,明里暗里養了不少死士,粗略算來也有好幾百吧。」
荀縣令模了模脖子,說道︰「當年被他威脅過,我生怕惹惱了他,一不小心就腦袋搬家。」
姚鈺拾起茶蓋,漫不經心地浮了浮茶湯。
荀縣令像倒豆子一樣,把鐘二爺如何欺壓過他,一五一十地跟姚鈺說了。
姚鈺垂眸听著,眸里藏了絲輕鄙,微笑道︰「要是他只養了些打手,聯合兩縣兵力也不至如此為難。」
「還有……還有嘯山虎!鐘二爺和他勾結已久,二人沆瀣一氣!」
荀縣令說到激動處,姚鈺的眼神愈發陰冷。
鐘二爺之所以有恃無恐,除了這些,恐怕少不了他身後的大人物。
姚鈺放下茶蓋,問道︰「姐夫,這里沒有外人,我只問你一句,你真的不知道他的靠山是誰麼?」
半晌,荀縣令苦苦一笑道︰「怎會不知啊?」
鐘二爺的靠山不就是林泉郡的郡守江大人麼?
荀縣令剛上任時,治過鐘家下人的錯處,還沒招惹上正主,便被江郡守的心月復警告了。
這幾年,他的命和烏紗帽都被鐘二爺捏在手里。
姚鈺笑道︰「你想,江郡守為何要保鐘二爺?還不是圖他鐘家送出的財物。」
荀縣令嘆氣道︰「世道艱難啊,你我要是斷了江郡守的財路,怕是……」
話還沒說完,荀縣令先自己打了個寒顫。
姚鈺悠悠說道︰「此言差矣。仕途和財路孰重孰輕?」
荀縣令咂巴出一絲滋味來,「唔,當然是先有仕途方有財路。」
姚鈺好脾氣地笑道︰「所以若是這財路擋了仕途,那江郡守是不是要急著自斷財路呢?」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各自低頭飲茶。
「好弟弟,你這計謀倒是一箭雙雕。」
荀縣令終于琢磨出個味來了,模著下巴笑道︰「接下來,我們就盡快趕著辦。」
姚鈺推開茶杯,微笑道︰「不僅如此,我們還要送給江郡守一個大人情。」
他心中已有籌謀,和荀縣令又說了會話。
荀夫人差人來傳話,說是在酒樓定好了位置,讓二人趕快過去用午膳。
姚鈺和荀縣令一起並肩往外走,遠遠就看到阮思等人朝縣衙來了。
「好香啊,表妹這食盒里到底裝了什麼菜?」
柳如盈松開阮思,突然想起去掀食盒的蓋子,非要看看里面裝的是什麼。
金鈴兒閃身躲讓著,捂著蓋子不讓她看。
阮思心思一動,笑道︰「只是幾碟家常小菜,表姐要看便讓她看好了。」
金鈴兒氣鼓鼓地揭開蓋子,柳如盈探頭看了一眼,念道︰「黃燜雞,香菇菜心,還有紅燒丸子……」
「這都是妹夫平日里最喜歡吃的菜吧?」
阮思拉著金鈴兒,眼神微微一凜,笑道︰「也不盡然,我夫君最喜紅燒丸子。」
柳如盈低頭想了想,似乎用心記下了。
金鈴兒收起食盒,抱怨道︰「本來菜就快涼了,表小姐還非得看,存心讓姑爺吃冷飯。」
「表妹你看,你這丫鬟慣是個伶牙俐齒的,成天淨想著冤枉我。」
柳如盈又找阮思告狀,阮思只是笑笑,眼底一片冷意。
「這不是小晏家的媳婦麼?」
荀縣令大步走來,跟阮思打了個招呼,「今天來給小晏送飯了啊?」
阮思和荀縣令寒暄了幾句,姚鈺上前微笑道︰「好香,不知晏夫人帶了什麼菜?」
柳如盈見了姚鈺,面上一喜,月兌口而出道︰「紅燒丸子。」
姚鈺掃了柳如盈一眼,目光很快落在阮思臉上,唇角也緩緩浮起一絲曖昧的笑。
荀縣令嘿嘿笑道︰「這位姑娘是?」
柳如盈矮身福了一福,縴腰擰作水蛇狀,說不出的千嬌百媚。
「奴家是她的表姐,」她斜眼看了姚鈺一眼,「前幾日剛從桃花郡來的。」
「哦,那你與我家堂弟也是老鄉啊。」
姚鈺清清冷冷地看著柳如盈,說道︰「小生遇到晏夫人那次,這位姑娘好像也在場。」
阮思突然說道︰「飯菜快涼了,我還得趕著給夫君送飯,就不耽誤你們敘舊了。」
她叫上金鈴兒,對荀縣令欠了欠身,扔下柳如盈徑自走了。
柳如盈原想去看看晏瀛洲生的什麼模樣,但見了姚鈺竟似走不動路了。
以前在桃花郡時,姚鈺身為姚家庶子,出入皆低調內斂,她只覺得他生的俊秀,和他嫡出哥哥不同。
如今姚鈺遠離姚家,出任縣令,氣度風範和從前大不一樣。
柳如盈看得挪不開眼,心想,阮思眼拙,竟放著好好的姚鈺不嫁,偏要嫁給一個什麼司獄。
那晏瀛洲只是一個小小的司獄,姚鈺身為縣令,又出落得玉樹臨風,阮思一定追悔莫及。
她心中好笑,愈發看輕表妹,念著自己是要嫁給京城的達官貴人。
姚鈺見了柳如盈,心念轉了幾轉,含笑道︰「既是同鄉,姑娘若不嫌棄,不妨與我說說家鄉風物。」
柳如盈自然樂意之極,也顧不上回去追阮思。
而阮思將這個包袱甩了,步履輕快地進了大牢。
「嫂子怎的今日想著來送飯?」竇一鳴苦著臉道,「我都快扒完一大碗白飯了。」
阮思接過食盒,去找晏瀛洲說︰「喏,吃飯。」
晏瀛洲打開食盒,皺眉將那碟紅燒丸子取出來,遞給竇一鳴說︰「豆子,給你的。」
竇一鳴歡天喜地接過碟子,「還是嫂子疼我。」
阮思笑吟吟地看著他,晏瀛洲卻冷著臉,說︰「我從來不吃這個。」
「從來不吃?」阮思嘻嘻笑道,「有人上次不是還搶著要吃紅燒丸子麼?」
上次在席間,姚鈺給阮思夾菜時,被晏瀛洲半路截胡的正是這道菜。
晏瀛洲冷颼颼地看了她一眼。
竇一鳴趕緊端著菜跑了,阮思打發金鈴兒去外面守著。
晏瀛洲淡淡道︰「你今日來究竟有什麼事?」
阮思背著手轉了一圈,佯作頗有興趣地問道︰「擄走大嫂的山賊,你不是捉了幾個回來麼?」
「嗯。」
「那你究竟是在哪里抓到他們的?」
阮思怕晏瀛洲听出端倪,趕緊補充道︰「我上次追出那麼遠,什麼線索都沒發現。」
晏瀛洲不笑的時候,眼神變是冷的,眼風一掃,砭人肌膚。
「你想問的,只有這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