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阮思將鋪子上的事都跟晏瀛洲說了。
「依我看,女乃女乃是想將此事全權交給你來處置,你無論作何打算,女乃女乃都不會反對的。」
阮思小聲道︰「我覺得這事就是沖著晏家來的。」
晏瀛洲的鳳眸微眯,「哦?」
「你想啊,要真是酒有問題,他賈善為何不找王掌櫃退換,或者直接報官查抄呢?」
「興許是他霸道慣了。」
阮思不服氣地說︰「原本我也這般想過,但你一停職失了俸祿,他便去砸晏家的鋪子。」
這不是成心想斷人財路,把晏家往絕路上逼麼?
晏瀛洲卻沒有順著她的話夸她機敏。
「我停職的事,不要告訴女乃女乃,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阮思悶悶地答道︰「我曉得。」
「夫人放心,我說過讓你盡管多吃。」晏瀛洲盯著她氣鼓鼓的臉,「我說話一向算數。」
「你還說你臉上有痦子,」阮思不依不饒地說,「痦子又在哪呢?」
說著,她踮起腳尖要去扳過他的臉來看。
晏瀛洲閃身避讓,阮思幾次踫不到他,氣得化掌為拳,一拳揮了過去。
他只是雲淡風輕地立在那里,好似不躲不讓,身形微動,輕易化解了阮思的攻勢。
「我家夫人好拳法,竟逼得我出不了手。」
阮思更不高興了,「我拳腳功夫平平,改日你與我比試輕功暗器啊。」
晏瀛洲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手腕被他一觸,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晏瀛洲察覺到她的變化,松開手,低聲道︰「這幾日,我先宿在書房。」
晚上,晏老夫人本想催他倆同房,但晏瀛洲推說還有口供要看,不想擾了夫人休息。
阮思連連點頭,守口如瓶。
第二天,陳燁一早就來晏宅尋晏瀛洲。
阮思在院子里遇上他,轉身囑咐金鈴兒去沏茶。
陳燁來時,臉上隱有怒氣,進了偏廳和晏瀛洲說了半天話。
阮思領金鈴兒去奉茶時,在門口听到陳燁說︰「……你剛一走,牢里的山賊就全給放了。」
她心生好奇,給金鈴兒使了個眼色。
主僕二人退開幾步,阮思屏息听著里面的動靜。
「昨天中午,荀縣令居然舍得去迎客樓擺宴,請了鐘二爺和賈善那廝去吃賠罪酒。」
晏瀛洲的聲音淡淡響起,「是麼?昨夜我在他府上吃的,難怪吃到不少剩菜。」
陳燁怒道︰「全憑鐘二爺酒桌上的一句話,就放走幾十個窮凶極惡的山賊。」
「未必,」晏瀛洲低笑道,「青龍寨那幾個小賊,在山上扯了面旗子挖了幾天草,倒沒做過惡事。」
阮思听得直想笑。
陳燁仍然怒氣未消,又說了幾句氣話。
晏瀛洲的聲音略微一揚,「好了,我家夫人沏了茶,還是先喝杯茶潤潤喉吧。」
在牆角偷听被發現了,阮思只好領金鈴兒進去。
她與陳燁見了禮,命金鈴兒上前沏茶。
「陳大哥,你嘗嘗看,這是我特意從桃花郡帶來的春茶。」
金鈴兒為陳燁倒茶時,不慎被茶壺燙了一下,手一抖茶壺「啪」地掉在地上。
茶壺落地,裂成無數碎片,滾燙的茶水瀉了一地。
陳燁忙將金鈴兒從碎片上拉開。
「可有傷著?」
金鈴兒搖搖頭,俏臉微紅。
阮思拉起她的手,問道︰「來,我看看,燙到沒有?」
她低垂著頭,聲音細如蚊聲,「小姐,我沒事,剛才是我錯了……」
陳燁反倒斂了怒氣,悶聲說︰「晏家嫂子,只要沒燙到人就好,改日我再來討這杯茶。」
金鈴兒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阮思看出幾分端倪,又見陳燁生得高大,容貌周正,神情磊落,倒是個不錯的男子。
她微微一笑,看向晏瀛洲。
晏瀛洲低笑道︰「我家夫人泡的茶自然是最好的。」
見陳燁和晏瀛洲還有話要談,阮思福了福,先領著金鈴兒離開了。
「金鈴兒,你找人來收拾干淨,重新沏壺茶送進去。」
阮思見她魂不守舍的,抿唇一笑道︰「跟那人說,若覺得好喝下次再來飲。」
「啊?」
金鈴兒這才回過神來,見阮思含笑望著她,當即羞紅了臉扭過身跑了。
阮思放不下鋪子里的事,叫上銀瓶兒隨她一道出去了。
她倆才出晏宅,沒走幾步就被人跟上。
銀瓶兒低聲詢道︰「小姐,可要回頭將那人打發了?」
阮思看清跟在後面的人,又好氣又好笑,說︰「不必,隨我來。」
主僕二人越走越快,閃身進了巷子里。
那人跟了過去,剛探進個頭,便被人一棍子狠狠打在腦後。
疼得他嗷嗷直叫,捂著頭滿地打滾。
阮思抱手看著,銀瓶兒手持木棍,厲聲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蹤我家小姐。」
這一棍子挨得不輕,封紹宇疼得五官都扭在一起。
銀瓶兒見這人一臉青胡茬,齜牙咧嘴,看著怪凶的,不由得握緊手中的棍子。
「別、別打了。」封紹宇骨碌爬起身。
阮思盯著他,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麼還不去找嘯山虎的人拼命?」
封紹宇撲通一聲在她面前跪下了。
「多謝姑娘救我老娘的命。要是沒姑娘給的救命錢,我老娘怕是捱不過這幾日了。」
阮思示意銀瓶兒先把木棍放下。
封紹宇還要給她磕頭,阮思擺手道︰「磕頭就免了,你找個正經營生,好好照顧你娘。」
「我原本就是走投無路才會上山的,」他苦笑道,「這回出了班房,恐怕更找不到活干了。」
銀瓶兒不滿道︰「你有手有腳,只要肯吃苦又何愁養不活自己?」
封紹宇說︰「你說的是沒錯,但我欠姑娘的五兩銀子,不知什麼時候才還得上了。」
阮思不禁笑道︰「無妨,你被官府通緝了,那五兩銀子是你的賞銀。」
就當他賣身給老娘賺銀子治病好了。
封紹宇兩眼一亮,喜道︰「沒想到我還值那麼多錢。」
阮思哭笑不得,讓銀瓶兒扔了棍子隨她走吧。
封紹宇突然跑到她面前,攔下她說︰「姑娘!要不我再去當幾天山賊,你再來把我抓了?」
這回,連銀瓶兒這般好脾氣的人都來氣了。
「有病。」
封紹宇愣了一下,撓頭道︰「我娘的確得了要花錢的病。」
阮思懶得理他,徑自走開了。
封紹宇在後面大聲道︰「我們四六開,不,三七開也行啊!你把我那份銀子給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