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哪去?長親王府換個匾額便為郡主府,府中無下人、侍衛,入冬又冷,她孑然一身入了那空殼子府邸,不更受苦受累?」
君止放下手中藥瓷瓶道。
齊棣咬著牙忍著痛坐起了身,
「雖然我討厭她,可是爹卻那般在意她,爹一定會派不少齊府的下僕來充實郡主府,王成、明月他們肯定也會被派去,這還怕莫贈出事兒不成?」
君止拿起桌上長條細布,仔細的為他包扎,可齊棣仍舊忍不住痛意叫出聲兒來。
「口是心非。」君止將細布扎好,眼神飄向他額頭的細汗,道︰
「這回可知痛了?」
「嘶……還望那莫贈早日知難而退,趟什麼渾水不好,非要參官事,真夠讓老子頭痛的。皮肉痛還真是難忍,練十多年的功夫都不夠擋的。」
齊棣話聲兒才落,他耳邊傳來一聲細微的噗嗤音,他抬頭看去,君止面容卻極淡。
「笑甚?我有那麼可笑麼?」齊棣瞥道。
他突然瞧見自己胳膊上的肉疙瘩,所有所思的低下了頭。
「不可笑,當真不可笑。」
君止微笑道,他笑起來如溫水一般令人舒坦。
齊棣覺得自己活那麼大,第一次被人這般挑釁,還是被從小穿同一條褲子的君止挑釁的。
他白了一眼君止道︰
「你與那煞星同為莫家人,自然多為那煞星說話,不過我必須警告你一下,離她遠點兒,她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
君止看過去,齊棣正在榻上找什麼東西。
他道︰「你的破爛衣裳我替你扔了,方差人去做了件合適的,正好過幾日酌光宴上用。」
「我不。」齊棣抱著胸前的被子,漏出兩條精壯胳膊。
君止將桌上的錦盒拿在手中,道︰
「京城最好的絮衣坊做的,听說是才流入的新款袍衫,既然慎之兄不喜,那子蘭便差人扔了去。」
「別,扔了多可惜啊,這次我終于不用穿你衣服的剩料了。」
他一把搶過來打開錦盒,滿意的點點頭,果然是自己前一段時間看上的那個款式。只是齊棣想買奈于囊中羞澀,直到將錢湊足他走路帶風的去買,卻心愛之物早早被人拿走。齊棣想著想著目光漸漸黯淡下來。
「爹已經好幾個月沒給我月銀了,也不怕餓死他的乖兒子。我整日穿的寒酸,居然一個正眼也不留給我。」他恨恨道。
君止回道︰「我這茶館兒不賺什麼銀子,你還是早些向齊大人道歉。」
齊棣瞪了他一眼,鑽進被窩躺了下去,卻因後背火辣辣的疼又忙爬了起來。
「誰先慫誰是蛋!」
君止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沒接他的話,反而轉念一想,道︰
「對了,過幾日兄長要來。」
「世子爺?!」齊棣一頓,頭冒虛汗。
「你怕他做甚?」
「他能吃了我!我小時候頑皮一不小心將長親王家一個小婢女推入親王府後院兒小水池中,他也不知從哪兒得的消息,親自上我家尋事兒來,我爹知道後將我打了一頓,罰我抄《道德經》,舊事不得提,一提就委屈……」
緣江環抱一個長寬一樣的破木盒,從碎名小道沿途走在碎撒的鵝卵石上,步子愈急不見松散。
路排兩行低桂,只得讓人看清前方小道。
她又拐了幾條小道,瞧見後院馬車已經備好,便轉身走向東苑。
齊府低桂多,還未走到東苑便見幾個小丫頭擠在低桂旁竊竊私語。
緣江听到郡主二字,頓了步子,不禁豎起了耳朵。
「少爺當了郡馬爺也不知道消停消停,這就將還沒過門一月的媳婦兒給氣走了。」
「郡主也是可憐人,但我瞧著郡主太過孤高自傲,都落魄成那般樣子了……要是我,我就賣了皇上封的府邸買個小地,剩下的銀子也能過個大半生。」
「人都是要臉面的!郡主生長的什麼地方?是你一個小奴婢能想的?她含著金鑰匙出生,從小被人伺候長大,泡女乃浴喝瓊漿的富貴人,小地方裝不下她那尊大佛,少爺留不住她也正常。」
「少爺性子古怪,怪嗜也多,大老爺那般有銀子他因一時賭氣,就沒了月銀。昨日被打成那樣丟出府外,還不是被君公子撿了去。」
「話說少爺和君公子到底什麼關系?莫不是當真有龍陽之好?」
「噓……老爺就這麼一個兒子,再龍陽……」
「不過我怎麼听小翠說,少爺八月初鬧那一次是因為老爺要接老家一個什麼佷子來府?是不是看少爺不成器,老爺年紀又大了,想找人過來接位?」
「那可說不準,小翠去哪了?」
她們左顧右盼,突見低桂後一白色人影,嚇得忙低頭行禮。
「東苑後屋落灰,你們去收拾收拾整干淨了。」
緣江身為府中大丫鬟,教訓道。
幾個人不敢說什麼,只能低低稱是。
倒是說齊棣龍陽之好的那圓臉丫頭,撇嘴道︰
「都要走了還擺什麼架子?」
「啪!」那丫頭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疼,周身幾人嚇得沒了神,忙跪了下來。
「郡主一日不出府,你們永遠是她的奴才!」
緣江將木盒提著,剜了她一眼道︰「還不快去!」
「是……」
幾人忙拉著目中含淚的小丫頭走了,緣江定了定神,走去東苑屋門口,輕輕推了進去。
莫贈坐在梨花木桌前,將茶具收拾的整齊。
緣江向前道︰「奴婢來收拾就好,您先休息一會兒。」
莫贈抬眼瞧著緣江小心翼翼的收拾,她道︰
「那木盒是爹一直提著裝茶具的,當時赤衣官兵抄我家,我偷偷將它藏在王府後一顆老銀杏上,事後才將這木盒拿下來。爹用了幾十年,我竟提了沒幾次,盒提手便壞了。」
緣江輕輕將蓋子蓋好,扣上茶花紋鐵扣,道︰
「奴婢這不是給您修好了嗎?老爺派人將您的府邸收拾的干淨,該添的桌子、凳子、床鋪等都弄好了,他交代奴婢,如果您在家休息好了便回齊府。」
「听母妃提起過,這木盒是小姑姑送給爹爹的。」
「奴婢嘴笨,只知道您念舊的緊……小姑姑?您有姑姑?」
緣江思來不對,突跪呼自己的嘴,
「皇室之事奴婢提了就是罪,該打!」
莫贈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目中看不清其他神色,
「母妃說,小姑姑是個妖怪,專門勾男人的魂魄,就連爹爹的魂兒也被她勾了去。這破木盒便是那小姑姑留下來的遺物,現在作為爹的遺物就給我,你說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