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假山下看著亭中少年，本來半睜的眼眸，逐漸瞪圓。
似乎一切都定格在了此處。
他在亭中看她，而她在想他。
因為此處離御書房極近，而定燕帝又不喜自己在御書房的時候周圍太過于吵鬧，所以這里連貓狗都沒有一只。
此時，周圍很安靜，景瑟似乎還能听見風吹過林子的沙沙聲。
「真是好巧。」他的聲音略顯清冷。
可不是很巧……
她今日被鐘明玉隨意帶了一個地方，便遇見了在偷睡的她。
她現在想去御書房附近的寢殿，看看他是否在附近，卻不想在此處遇見了他。
可是，景瑟在心里卻還有另一個答案。
「不巧。」景瑟的眼里也噙著淡淡的笑意，「我在找你。」
裴長庚本就笑著，在听聞她的話後，那一抹笑意更是重了幾分。
「既是在找我，不如四小姐上來坐會？」他說，「這里平日里來往的人甚少，又很安靜，很適合賞月。」
若是從前景瑟肯定會有顧慮，她此時本就有麻煩事，她不想把裴長庚牽扯進來。可此時的她當真可以用一句被美色所迷，在裴長庚說下這句話後，便點了點頭。
聞小月有些緊張的看著景瑟順著石梯走上不遠處的亭子內，而她自己沒有跟上去，只是站在下面盯著周圍的動靜。
裴長庚像是在等誰一樣，吩咐人在亭子內準備了一些果茶和一些點心。因為入秋的關系，這些石凳上還被提前鋪上了厚厚的墊子。
「你喝酒了？」景瑟剛走進亭子里，裴長庚便遞了杯果茶給她，「喝點？醒酒的。」
他是習武之人，指骨分明指尖細長，這是一雙極好看的手。
景瑟知道，其實裴長庚的袖口再撩上去一些，便是無數的傷痕。
她不知道一個被瓦刺王寵著長大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多的疤痕在身上。
她想著，思緒就有些混亂了，「你的手腕還疼嗎？」
裴長庚怔了怔，有些疑惑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手腕上有傷？」
景瑟接過他遞過來的果茶，輕輕的啜了一口，「我就是知道。」
她這些日子總是瞻前顧後，每一步都走的極其小心，用盡心思來維持自己緊繃的思緒。因為景瑟知道，一旦她出錯，那麼身邊的人就會受到傷害。
張含玉這些年，埋在景家有太多的探子和眼線了，想要一個個拔出得費不少力氣。
此時，在面對裴長庚的時候，她像是放松了所有的警惕。
明明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不是前世那個和她糾纏了許多年的男子，可不知為何，她對他一直沒有任何防備之心。
似乎只要他問什麼，她就會回答。
就如前世，他待自己一樣。
裴長庚啞然失笑，他還記得在白府那一日景瑟臨危不亂的樣子，哪里像是個小姑娘，更像是個沉穩的老先生。
可現在她微醺的時候，說出這番無理取鬧的話時，終于像個心無半點城府的孩子。
「你在等人嗎？」景瑟看著亭子的東西，又問，「入秋了太冷，你身上又有傷，夜里還是要多穿一些。」
她碎碎念的和裴長庚說起，受傷的人要注意的事。
裴長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四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景瑟愣了一愣，對裴長庚說，「方才我遇見方家的人了。」
「嗯。」裴長庚的笑意淡了一些，「是十一小姐身邊的人？」
景瑟微微抬眼，「你知道？」
「我猜，她也會去找你。」裴長庚說，「我听人說，這方家的六小姐性子驕縱，可對十一小姐卻很不錯。當年十一小姐的手受傷後，六小姐學琴才用心了起來。」
「姐妹情誼或許是真，可找你辦的事，卻未必全部是真。」
景瑟握著茶杯，皺眉。
裴長庚說，「我想，十一小姐肯定是來求你，幫她報仇。不過，她到底用給了你什麼利益來打動你呢？」
對于裴長庚的疑惑，景瑟也沒隱瞞。
「她說，我和當年的皇後娘娘有三分相似。」景瑟回答，「說若是我願意幫她，她就會幫我學琴瑟。只要我學好了，想要獲得……」
景瑟頓了一頓，「我就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裴長庚的笑容終于在此時徹底的消失了，他面目表情的看著景瑟，「你不會答應的。」
「嗯。」景瑟看著不遠處的林子，眉眼里卻有一股化不開的愁，「我說，她們想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
「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所謂的權利和高位。」
裴長庚听著，卻笑了起來，「因為你還小，很多事情想的比較天真。」
景瑟在听見裴長庚反駁自己的話語後，轉過頭來盯著他的眼。
他生的的確好看，或許是因為帶著異域血統的關系，他的膚色比常人更白，鼻翼也更為挺拔。
尤其是那雙眼，熠熠生輝。
「這和我小不小沒有關系。」景瑟肯定的說，「我想要什麼，我一直都知道，無需別人來替我決定。」
「十一小姐想利用我是真的，但是她給我的利益，我並不想要。」她認真的說，「我會幫她，也不是想讓她教我什麼琴瑟，我壓根不喜歡學這些東西。」
月色下，她的面容有些清冷，宛若池中的睡蓮。
裴長庚的神情也因為她的話變得認真，「那麼四小姐，你能和我說說，你心里所求的到底是什麼？」
「是你！」景瑟毫不猶豫的回答，「即使往後你問我一萬次，我也會和今日一樣回答你。」
「裴長庚你听著，我景依桐心里所求的，唯有你。」
「現在是這樣，往後也會是這樣。」
眼前的小姑娘，尚未及笄。
她的眉眼里，還有幾分淡淡的稚氣。
可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少女，在此時說出的這番話，卻像是用了很長的時間，在和他發下誓言。
裴長庚因為容貌出眾，在瓦刺的時候也時常听到女子對說出喜歡之意。
可沒有一個人能像景瑟這樣，讓他那顆本就不平靜的心，在此時掀起了驚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