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應福陰沉著臉,又是憤慨又是悲怒,苦大仇深得好像方氏就是他的仇人似的。
方氏抿著嘴不吭聲,眼神卻是半信半疑的。
朱氏看看方氏,又看白應福︰「你說的都是真的?」
「那還有假?」白應福哼了聲︰「大嫂,你說說她今天鬧這一出,我還怎麼見人?牙行里的人就是當面不說,背後也要笑話我了。這虧得我只是一個小小牙人,要是我真成了老板,那還不知道要丟臉丟成什麼樣呢?」
睨著方氏,白應福怨道︰「你也說了我只是一個小牙人,你覺得人人都像你似的,覺得我這麼個小牙人好嗎?我整天在外頭風里來雨里去的,不知看盡多少人的冷臉,你倒好,還跟我鬧……」
這一番話,真是說得委屈到家了。
就是剛才還鬧得凶的方氏也搭拉下頭了,似乎是覺得自己是有點過份了。
許文嵐卻是差點就笑出聲來。
這世上哪個男人和人有曖昧了,會承認呢?
就不說別的,單只是白應福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就有破綻。
既然是主顧,你了解那麼清楚干什麼?又人家是外地搬來的,人生地不熟你提醒,用得著你那麼好心嗎?
再說了,外地搬來的,怎麼是個女人出面來租憑?她家男人哪兒去了?
既然還找牙人租店買房,那家里就不是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這種人家的女人可不像他們屯子里,整天下地忙里忙外的。
既然一個女人出來拋頭露面,那家里肯定就是沒男人了——俗話可說,寡婦門前是非多……
呸,想那麼多干什麼?白應福到底是不是有情況,關她什麼事兒?
扁扁嘴,許文嵐也低下頭,學著白慧兒灌個水飽。
朱氏皺著眉,沉聲問︰「三弟妹,你也听完三弟的解釋了,怎麼說?」
方氏咬著唇,狠狠瞪著白應福︰「你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你敢發誓?」
「發誓就發誓!」白應福冷哼一聲,真的豎起手指立下重誓︰「如果我有二心,在外頭拈花惹草,就叫我孤老一生,無人送終……」
「算了算了,我信你就是……」方氏立刻叫起來,不再讓白應福說下去。
許文嵐端著茶,很是同情地瞥了眼方氏。
心疼?是該心疼!不過不是心疼白應福,而是該心疼自己和狗剩。
听著挺嚴重的毒誓,可細听下來倒霉的都是別人,孤老一生,那就是媳婦死了唄?無人送終,兒子死了——合著白應福除了寂寞點之外沒半點損傷。
這重誓,許文嵐覺得半點意義都沒。
不過在這年頭,倒真是重誓,沒人送終這種話,在吵架時罵出來那可真是很毒很毒的話,古人最重的就是傳承了,看看總好像低人一等的白應祿,就知道沒有個兒子在這時代幾乎是種罪了。
被白應福一番毒誓震住,方氏也沒了剛才的氣焰,可想想剛才看到的,到底還是氣不過︰「就算是主顧,也沒那麼說話的,就算你沒什麼,可那女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準你再見她……」
「這話說的,不見人我怎麼賺人家的錢啊?」白應福皺起眉,似乎是想開罵,但深吸了口氣,卻又緩和下來︰「狗剩他娘,你也想想狗剩,現在爹好不容易說賺的錢不用全交公里了,我多賺些錢那還不是給狗剩攢著?再說了,你之前不是說想扯塊布做件新衣裳嗎?」
一說到做新衣裳,方氏眨眨眼︰「你要給我扯花布?」
「只要這筆生意談妥了,你想挑什麼樣的花布就挑什麼樣的花布。」
口頭承諾罷了,白應福答應得很是痛快。
方氏抿著唇偷笑,點了點頭,到底還是松了口︰「那好,我不管你外頭的事兒了,不過白應福,你可記著你自己說過的話,要是你敢對不起我……哼……」
我的三嬸啊,你還怕毒誓不應在你身上怎麼著?
許文嵐捂著嘴,抹掉嘴角的茶漬,好不容易才把到嘴邊的話壓了回去。
人兩口子算是合好如初了,她們娘三就先一步回了靠山屯。
回屯子沒坐車,反正也不趕時間,直接11路走回去的。
在路上,許文嵐忍不住小聲和白慧兒說︰「你信三叔?」
白慧兒抿緊了唇,不吭聲。
許文嵐一想,也是,白慧兒對三房的事兒還真不好說什麼。要說疏遠,到底曾經叫過爹娘,可要說親卻偏偏又夾雜著太多的怨,但不管怎麼說,白慧兒都不好摻和三房的事。
朱氏在前頭听到許文嵐的話了,回過頭,低聲呵斥︰「不興在你三嬸面前亂講啊!」
一听這話,許文嵐就知道朱氏也不大信得過白應福。
呵呵偷笑,她小聲道︰「還是我爹最靠譜……」
一听許文嵐說起白應魁,朱氏就哼了聲,也不理許文嵐了。
許文嵐也不惱,等到了家干完活就在門口等著白應魁回來。
等到白家兩兄弟都回來半天了,白應魁才慢悠悠地進門。
想來是心里有事,連腳步都是沉重的,一進門,看到許文嵐,立刻就用眼神問情況。
許文嵐笑笑,扭頭點了點下巴。
白應魁吐了口氣,模進了灶房。
在燒火的白慧兒立刻起身,知趣地退了出來。
在屋里的白勝武急著跳出來喊爹,卻被白勝文一把扯了過去,兩兄弟也出了屋,和白慧兒一起坐在許文嵐身邊。
四個半大少男少女,就這麼坐在門檻上看山、看水,看天、看雲,看歸林的鳥兒。
也不知里頭到底是打了什麼官司,總之等朱氏轉出來喊吃飯時,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
頰上透著粉,眼里泛著柔光,沒有半分生氣的樣子。
幾個孩子也算了松了口氣。
許文嵐小聲偷笑︰「還是咱爹有辦法。」
這哄女人還真得是必備的手段,要不然,這日子真是沒法過。
一場小風波就這麼過去了,白家夫婦合好如初,全家人合力奔上小康路
許文嵐見天地下地看,見甜菜苗越長越高,越長越壯,心里頭那個美,已經想著該如何制糖了,連做夢都好像看到成堆成堆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