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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兒姐姐,那個漂亮哥哥又來啦。」穿著碎花襖裙的小丫頭蹦蹦跳跳地跑進知兒家里,笑著接過知兒手里的饅頭。

「知兒姐姐,你做的饅頭真香,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饅頭。」

每天蹭早飯已經蹭出了一副厚臉皮,小丫頭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啃起饅頭來。

知兒笑著揉揉她的頭,再往外頭看去,小院子的竹籬笆外果真又站著那個男子。不但如此,今日還多了另一個男子。

真是的,都把她家當什麼地方了!雖然他們只是站在外頭,也不進來,但村里人看了會在背地里怎麼傳她!

「知兒……」蒼老的婦人聲音在內室里響起,還伴隨著兩聲咳嗽。

「唉,祖母!」知兒應道,輕輕拍了拍碎花襖裙小丫頭,「你去玩吧,花兒。」

「嗯,謝謝知兒姐姐!」花兒一笑,露出自己缺了兩顆大門牙的牙齒,拿著饅頭轉身跑了。

「祖母。」知兒走進內室,給老婦人倒了杯水服侍她喝下,又幫她輕拍著背,順了順氣。

「那位公子又來了?」老婦人靠在床柱上,微微閉著眼楮。

「嗯,我這就去把他趕走。」知兒道,起身就往外走。

「隨他去吧。」老婦人拉住她,溫和地笑著看她,「知兒,他確實長得很好看吧?」

「祖母!」知兒臉紅了,扭捏著地別過臉去。

「哈哈……」老婦人又笑了起來。

「那公子,是將我錯認為他心上人了,他心上人叫什麼「淨淨」的。」知兒又道,眼里閃過一絲失落。

沒逃過老婦人的眼。

她想了想道︰「那你去與那公子說清楚罷,就說你會的那些小曲兒,都是從曾經借宿我們家的一個姑娘那里學來的,並不是你原就會的。」

「祖母意思是,他是因為听了我唱的那小曲兒,才認定我是他的心上人?」知兒瞠大了眼,模了模自己的臉。

難道不是因為她與他的心上人長得像,才會誤會的嗎?

「去吧,你這麼說,他估計就會離開了。」老婦人揮了揮手道。

「可是……」知兒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走出了房門。

「什麼?借宿的姑娘?」

尉遲無夢一听,一顆心開始往下沉,根本不敢扭頭去看將離的臉色。

這兩日,他師兄弟二人幾乎是天一亮就來這家院子外站著,那被人稱作知兒的姑娘見了師兄直呼登徒子,又是掃把又是潑水地趕人。

他還是頭一次看到,貌勝潘安的大師兄居然會那麼不招女子待見。也因此,他竟也開始覺得這個女子是小師妹了。

除了小師妹,他想不出來有誰不為美色所動。

可如今,這女子說,是一位路過借宿的姑娘教她唱的曲兒……

「你真的不是淨淨?」將離卻直勾勾地看著她,似乎想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一般。

他的眼神太專注,像有魔力一般,知兒心跳漏了好幾拍。

其實,她那日確實是被他孟浪的舉動嚇得狠了,這兩日才見他就怒氣沖沖地逐趕。如今近了看,又心平氣和地把事情說開了,她卻只覺這男子長相俊美得有些過分了……

知兒別過臉,不敢看他雙眼,神情微澀,道︰「我叫邢知兒,從小在這個村子里頭長大,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祖母相依為命,兩位公子若不信,可去村里問問。」

將離眼里的光一寸寸地暗了下來。

其實他這兩天也冷靜了下來。觀察了兩天,發現這位知兒姑娘確實因為那天哼過那首歌讓他感覺淨淨回來了,其他時候他在她身上根本感覺不到淨淨的影子。

如今想來,她說的也極有可能,淨淨有可能是路過了,在這里停留過……

他又來晚了一步麼?

強忍下心中的痛,將離再次開口詢問︰「請問,借宿你家的那位姑娘,是否皮膚白白的眼楮大大的……她有沒有受傷?留宿了幾天?後來呢,後來她又去了哪兒?她有沒有說?」

尉遲無夢是頭一回听到將離一次性說那麼多話,想起失蹤的小師妹,心里又是一酸。

「這,我不太記得了,眼楮大嗎?應該是吧……」這一連串的追問,簡直令邢知兒頭皮發麻。

「那,你的祖母可記得?」將離又道,一個人不記得了,另一個人總記得吧?

「祖母她身子不大好,記憶力也大不如前了……」知兒支吾著,不知如何回答。

「知兒姑娘,我們想見一見你的祖母。」這下,不用將離開口,尉遲無夢也發話了。

這女子支支吾吾,言語間又顧左右而言他,眼神飄忽,顯然是在撒謊。更何況,小師妹的雙眼生得黑白分明又大又美麗,見過的人很少有記不住的。那她為何要撒謊?

邢知兒心里一煩,「啊呀,反正祖母也不記得了,你們趕緊走,這里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吼罷,她轉身欲回屋。

將離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將她身子轉回來。知兒一嚇,揚起手來又要打他一巴掌!

將離凌冽的眸子閃過一道紅光,緊緊盯著知兒的雙眼,「告訴我,你是不是淨淨?」

而一旁的尉遲無夢則驚詫地捂住了嘴大師兄竟動用了催眠術!這下三濫的術法,可是奇門禁忌!

算了,他沒看到,他沒看到,他沒看到。

「我不是。」知兒揚起來的手仍舉得高高的,眼神空洞像失了魂般,憑著本能回答著將離的話。

她果真不是淨淨!

心里最後一絲希望徹底破滅,將離默然片刻,才接著道︰「借宿的那個女子,後來到哪里去了?」

「那幾日,我不在家,只有祖母在家……」知兒有問必答,呆呆地道。

她曾離開了幾日,那女子應該是祖母招呼的吧?

「請帶我們去見你的祖母。」將離放開她,有禮地道。

邢知兒木偶般往屋里走,「好的。」

見知兒帶著兩個男人闖入了自己的房里,老婦人先是一愣,「知兒?」

她的孫女卻沒有看她,只是兩眼空洞地站在一旁,失魂落魄般一語不發。

「婆婆莫要慌張,我們並無惡意,只是想知道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女子的下落。」為怕將離又使那禁術,尉遲無夢搶先上前道。

老婦人頓時明白過來,暫時將警惕放下,又擔憂地看了一眼知兒。

尉遲無夢道︰「婆婆請放心,知兒姑娘沒事,我們斷然不會傷害她的。」

老婦人看了看將離,又看了看尉遲無夢,這才緩緩道︰「那姑娘路過這里借宿的時候,知兒剛好有事去了她表姐家小住了幾日,所以知兒並不知道那位姑娘的事。」

「嗯,婆婆請接著講。」

尉遲無夢道,又覺將離平靜得詭異,扭頭去看自家大師兄,又看到他眼中一道紅光閃過。

唉喲喂,大師兄這是連老太婆都想催眠?

尉遲無夢干脆懶得說話了。

「那姑娘渾身是血,三更半夜的,倒在了我家院子門口。」

將離听著,瞳孔痛縮。

「我听見了動靜,壯起膽子前去查看,把老婆子我嚇得不輕。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幸好她也瘦,就剩下皮包骨了。于是乎我費力把她拖了進來,喂了些水,又翻出被子給她蓋了,她竟也活了過來。」

「在這住了三日後,那姑娘身子好了些,留下一些銀錢便告辭了,並沒有對老婆子我吐露去處。」

老婦人說得極慢極慢,一邊下了床,從房中櫃子里拿出一只蝴蝶簪來,「這便是那姑娘留下的東西。」

將離顫著手從老婦人手里接過蝴蝶簪,「是淨淨的東西……」

「咳咳……那姑娘,眼楮生得美極了,老婆子我從未見過這麼美的雙眼。對了……她還很愛唱小曲兒。」說完,她在桌邊坐了下來,眼露溫和地看著他二人。

「這麼說,婆婆,是你學會了唱那支歌,而知兒姑娘也是從你這兒學的?」尉遲無夢恍然大悟。

「是啊。」老婦人有些不好意思,又往將離看去︰「不知兩位公子,是那位姑娘什麼人?」

「我們是她的師兄,既然如此,婆婆,那我們就……」尉遲無夢正欲告辭。

將離卻目不轉楮地看著老婦人,眼里的心疼根本無法掩飾,又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她傷在哪了?傷得重不重?她有沒有提起過我們?她在這里還說過什麼?還做過什麼?她為什麼不跟我們聯系?她為什麼不回來?」

然而未等老婦人回答,又補了一個問題道︰「她離開這里的時候身上還有沒有銀子?」

老婦人勉強地笑了笑,那笑比哭還難看,「這位公子,我該先回答你哪個問題?」

「她傷在哪了?傷得重不重?」將離道,壓抑地低下頭來,看著老婦人桌子上的筷子走神。

「第二日我替她請了大夫,大夫說她血氣兩虧,還說……」老婦人頓了頓,努力回想著,「對了,還說她的身上被割了好幾處地方的肉。嘖嘖嘖,我老婆子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听見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將離渾身狠狠地一震,痛苦地閉上了眼楮。

他忽然便覺得這屋子里令人窒息得透不過氣來,心髒處似乎被人大力地抓握了一下,疼痛不堪。

再也無法追問下去,他狼狽地逃出了那個讓他喘不過氣的屋子。

「唉,大師兄,等等我!」

尉遲無夢沒料到他會說走就走,手忙腳亂一邊對老婦人道歉,一邊解開知兒的催眠,在後頭收拾難得失控一回的大師兄留下來的殘局。

待他追出去時,將離已經不知蹤影。

是夜。

將離終于回來了,尉遲無夢頭疼地扶額,「大師兄你去哪了!」

小師妹失蹤以後,那個冷冰冰但成熟穩重的大師兄就已不復往日風采。

眼前的大師兄不再是那個就算在熙熙攘攘的鬧市中仍能令人自覺地退避三舍,怕沖撞了他的仙人般的存在,如今的他,只是一個擔心自己心愛的人的安危,再普通不過的男人罷了。

本以為總算尋到了小師妹,沒想到小師妹只是路過此處罷了。

看著將離神不守舍的模樣,尉遲無夢思索片刻,道︰「不然,我們今晚就離開這里,繼續往附近尋一尋?」

天大地大,若小師妹會路過一些繁華的城鎮也就罷了,若她只徘徊在這些人跡罕至的村落或山間,那麼尋覓起來並不是容易的事。

將離卻搖了搖頭。「她撒謊。」

尉遲無夢道︰「大師兄如何得知?」

將離不欲多言,道︰「總之明日再去。」

他在離開那農戶家之後,將這個小村子走了一遍,又潛入了村中宗祠查看族譜。知兒姓確實是不折不扣的本地人,雙親也確實先後亡故。家中只余一老祖母,老祖母姓魏。

這魏婆婆今日所講,乍听之下有理有據甚至還有蝴蝶簪為證,但過後冷靜下來細細琢磨,卻會發現其實漏洞百出。

其一,淨淨再瘦,她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老婆子如何將淨淨拖進家中?

其二,淨淨的傷若真的那麼嚴重,在此只養了三天的傷,又如何能養好,獨自離開這里?

其三,淨淨雖然喜歡唱歌,但受傷那麼嚴重的情況下,那三天里是昏迷的還是睡著的都不一定,哪來的心情唱歌,還讓這魏婆婆听到,直至學會?

其四,那只蝴蝶簪確實是淨淨的沒錯,但淨淨若真要酬謝這一家人,為何不用銀子,要用簪子?

就算她逃難至此,身上已經沒有了銀子,那為何僅僅只留下這個簪子?淨淨的手鐲呢?據他對淨淨的了解,她是一個受人點滴恩惠便會涌泉相報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掏出來還給對方的傻姑娘,又怎麼會只留下這只簪子?

好吧,就當做淨淨已經身無分文,蝴蝶簪就忽略不計。那麼其五,那碟辣條怎麼解釋!

魏婆婆身體不好,肯定吃不得這等辛辣物,淨淨又身受重傷不得不忌口,邢知兒不在家……

那麼,誰要吃的辣條?淨淨只停留了三天,為何教這婆子做辣條?

說不通,說不通,一切都說不通!

唯一的可能就是魏婆婆在撒謊!

而她為何撒謊?原因不外乎兩個。要麼,淨淨臨走前交代她這麼說的。要麼,便是這魏婆婆與邢知兒趁淨淨受傷昏迷,見財起意,謀財害命!

不對,他差點忘了一點!其六,那魏婆婆桌上的筷子並非尋常所見的筷子!

筷子又稱「箸」或「」,從木,從竹,統一為七寸六分,寓意著人有七情六欲。

但魏婆婆那筷子,卻只有五寸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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