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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打了個呵欠。

一刻鐘後,她又打了個呵欠。

此處不見天日,因此他們也最多只能靠感覺知道過了幾天,卻是沒法精準地知道當下什麼時辰。

但算了算大概的時辰,再參考小魚的亥時必困,池淨疲累地坐在地上道︰「先休息一晚吧,明天再繼續。」

這石室里擺設幾乎都是暖玉所造,與之前一路來感受到的寒氣相比,簡直就是嚴冬與暖春之分。

身體一旦暖和起來,人便昏昏欲睡。

眾人附議,各自找了地方休息。

秦與秦九,秦十一,秦二十一都尷尬地席地而坐,不敢靠近那張躺起來軟綿綿的舒適的大床。

小魚倒完全沒有那個顧慮,呈「大」字張開四肢,直接往床上一倒,一個人便霸佔了整張床,很快響起了她標志性的呼嚕聲。

顧雨盼與趙童到底還是有了隔閡,不再背對背地歇息,她雙眼哭得又紅又腫,靠著暖暖的石壁睡著了,而趙童則坐在跟她不遠不近的地方閉目養神。

將離與池淨繼續形影不離背靠著背,東方樂與楚家坐到了一塊,而段順姑同樣累極,趴在暖玉所打造的石桌上沉入夢鄉。

逐漸,眾人的呼吸變得綿長而均勻,溫暖的震宮內有莫名的溫馨。

池淨本也是閉目養神,但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後,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後一刻,戴著三層口罩的她又聞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玫瑰香。

怎麼會…

這香味原來是在等他們所有人松懈下來,再乘人不備乘虛而入嗎?成精了嗎?

香精?

池淨手指努力地動了動,感覺全身力氣一點點喪失。她竭盡全力想要睜開眼楮卻無可奈何,全身像被鬼壓床般動彈不得。

這不是正常的睡眠!

糟糕了…她這麼想著,徹底進入深眠。

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久得哪怕她意識全無,也能感覺到自己骨頭因為久趟而酸疼。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若再不醒過來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再次努力地睜開了雙眼。

這次成功了!

「不好!」幾乎是立刻便同時跳了起來,動作太猛烈,還順道把背後的將離撞醒了。

「淨淨?」將離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迷糊地輕喚一聲。

「大師兄,不好了,我們中招了,我剛才聞到了…呃?這是哪里?」池淨說著說著停不下來,才發現他們已經不在震宮的石室之內。

這里是一艘木船,而她與將離在其中一個船艙內背靠著背醒過來。

不可能…也不可能。

如果有人同時移動了他們兩個,他們不可能沒有發覺。

還是說…

想起那一縷玫瑰香,池淨用力咬了咬舌尖,「呀!」

疼疼疼疼疼。

這里不是幻覺?

「大師兄你掐我一下。」她又道,將臉湊了過去。

將離也不客氣,拇指與食指拱成了一個圓,微微用力朝她額際彈去。

「啊呀,疼疼疼。」她忙捂住自己額頭,驚慌失措,「這里真的不是幻境嗎?」

幻境里的疼沒那麼真實啊!還有,大師兄怎麼回事?讓他掐,他不拒絕就算了,還真的那麼用力彈她?

大師兄雖然沉默寡言,但平時沒那麼直男啊?噢,疼…

「不是。」將離搖了搖頭,定定地看著她。

「我們沒來過這里。」池淨邊模著額頭邊肯定地道,並沒有發現將離的眼神一直沒離開過她。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從艙內船板上站了起來,打量著四周。

這船艙里的脂粉味會不會太濃了啊?

翻看著這間艙房內的大木箱,從里頭找到了許多件蟬翼般薄而透的女子衣裙,她心里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看向將離,將離也看向她,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這里是花船。」

他們一覺醒來,置身一艘花船之上。

奇怪,他們在震宮里,震宮里的擺設一目了然,對方是如何將他們從一個封閉的石室里,轉移到外面,並且還到了這麼一艘花船上來的?

池淨想不通了。

先不說他們如何出來,就說這花船,哪里冒出來的?

畫出來的。腦海里有個聲音道。

「師兄你說什麼?」她扭頭看他,以為那幾個字是出自他的口中。

什麼?畫出來的?呵呵,難不成他們遇上神筆馬良了?哈哈哈…

池淨笑著笑著,笑容逐漸僵硬,畫?

將離皺了皺眉道︰「我沒說話。」

池淨突然想起石壁上的那副畫,上面有山有水,有船家…

船家…

船…

「我們,」她喉間干澀發緊,喃喃自語︰「進入畫中世界了?」

將離奇怪地又看了她一眼,順手推開窗,帶著新鮮青草混合了江河淡淡腥味的空氣瞬間灌滿了房內,無言地告訴她答案。

「媽蛋。」池淨失神地道。

很快她又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疾奔著打開了門,拔腿就往其他船艙跑︰「其他人呢!」

小魚!小魚離開了她可不行!還有段順姑!楚家!東方樂!他們幾個呢!

然而她打開門,愣在當場。

這並不是一艘空船,這確確實實是一艘花船。

花船是什麼船?那是水上青樓。

所以她會在這里看到老鴇,一點也不奇怪。

真正令她奇怪的是,這個老鴇,是段順姑。

是段順姑吧?

她盯著對方臉上厚厚的脂粉,試探性地喚了一聲,「順姑?」

「唉。」順姑耳邊插著一朵大紅花,看到她突然打開門,先是被嚇了一跳,很快反應過來後有些詫異地道︰「淨兒,你醒了?」

淨兒?

池淨心知有異,一把抓過她的手,一遍翻看她的手掌,「你不是順姑,你是誰…」

突地止住了話是斷掌沒錯啊!眼前的人,就是順姑啊,這獨一無二的掌紋,她都研究過十幾次。

「淨兒,怎麼了?」段順姑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自己的手,疑惑地問。

「順姑,你是誰?我是誰?」她發出靈魂的質問聲,又指了指身後的將離,「你可知,他又是誰?」

「他?他不就是離王嗎?淨兒,你可得好好伺候離王,別再耍性子了。男人啊,都喜歡溫柔一點的姑娘,你這性子能讓離王不嫌棄,也是屬于你的造化…」順姑碎碎念起來。

「慢…慢…慢著!」池淨簡直驚呆了,「順姑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離王?什麼鬼?你可知這里是什麼地方?」

「百媚樓呀,淨兒,你是我們百媚樓的花魁,你忘了?」順姑也驚呆了,小心翼翼地往她身後看了一眼,見將離並無不悅,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花…花魁…」池淨感覺腦子有些眩暈,眼前陣陣發黑,有氣無力地扶住了門板。

我去你大爺的百媚樓,我去你大爺的花魁…

「順姑,你醒醒,我們在震宮,震宮,記得嗎?在狼山的連環潭下,潭下有很多機關,我們闖過了鱷魚潭,闖過了蛇陣,還進入了九宮八卦陣!乾宮坎宮艮宮我們都一口氣通過了,現在我們正在震宮里!你記得嗎!」池淨一下子拋出一連串的質問。

見她狀似癲狂,段順姑突然眼一紅,看看左右無人經過,一把抱住了她,低聲哽咽道︰「淨兒…不,姑娘,你不要嚇順姑,順姑知道你心里苦。自從兩年前出了那個陣後,無華軍的全軍覆沒讓你大受打擊。

萬少爺被施以車裂之刑,在背後資助萬少爺造反的五王爺被賜了毒酒一杯,而你一手帶出來的楚將軍,牛將軍,何將軍,就連關將軍在內也全部戰死了。

皇上憐你受人蒙蔽,免你死罪,卻讓你來到這百媚樓當一名永不可月兌籍的官妓,這簡直欺人太甚!姑娘,這兩年來你連笑都沒笑過,可是甚幸還有離王!離王對你不離不棄,護住了你…」

「你在編什麼故事?」池淨听著有些心煩意燥,甚覺荒誕。她回頭把將離拉過來,道︰「大師兄,你告訴順姑,我們一醒來就出現在這個船上,睡過去之前還在震宮里啊!」

「淨淨?」將離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告訴她啊!」她知道大師兄不愛開口說話,也不愛跟人解釋些什麼。但現在都什麼情況了?她都被順姑編排成青樓女子了,他還無動于衷嗎?

這一點也不大師兄。

「淨淨,你怎麼了?」將離把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著自己,難得地說了好長一段話︰「你心里還在怨我嗎?怨我還沒想到辦法說服皇上,幫你擺月兌官妓這個身份?」

池淨聞言,如墜冰窟。

半個時辰後,把來龍去脈搞清楚了的她,扯起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們是說,我們在兩年前就已經從陣里出來,並且起義失敗了,他們…他們都死了?」

不但所有追隨她,幫她與萬晟一起打天下的人都死了,小魚也死在了最後一戰,就連萬晟也…

五馬分尸?

終究還是沒逃過這個宿命?

是嗎?

「嗯。」雖然不知道淨淨為什麼一覺醒來就失去了這兩年的記憶,但將離仍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

「這里一定是幻覺,幻陣。」池淨一把推開他,咬牙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對,她睡前聞到了玫瑰香,那詭異的玫瑰香可以令人陷入幻覺,也可以勾起人最強烈的**!

對,這花船如果不是幻陣,那就一定是她的夢境!眼前的段順姑與將離都是假的,是幻陣造出來的人,用來迷惑她,拖住她,是不讓她醒過來的手段!

不行,她要從夢里醒過來!

她一把推開將離,往窗邊沖過去!段順姑迅速追了過去,卻也只能拉住池淨的一角衣袖。

「撲通」

激起陣陣水花,池淨任由自己身體往下墜落。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得打破這個幻陣!

三天後,段順姑抹著淚,走進了她的房內。

「出去。」蒼白得像個鬼一樣,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池淨冷冷地道,一雙沒有情緒的眸子空洞地看著頭頂上的帳幔。

「姑娘,你就吃點吧,多少吃一點,好不好?啊?」段順姑像哄小孩般哄著,將一碗瘦肉芥菜粥放在她的床頭。

是池淨最愛的粥,之一。

芥菜粥散發的獨有的菜香與米香,彌漫了整個房間,但與房間內的脂粉味混合在了一起,又讓池淨心里有強烈的反感。

她懶懶地掀了掀眼皮,三天沒進食的她唇都干枯得猶如月兌了一層白皮,但她掀翻這碗粥的力氣還是有的

碗被摔碎的聲音再度從房內傳來,站在門外的將離默默地攥緊了拳。

「姑娘,你三天前落了水,感染了風寒…兩年前離王為了保住你的命,親手費了你的武功,那時候開始你的身體就不太好…你忘了嗎?」段順姑又心疼,又焦急。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姑娘好好地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不,也不能說是變了個人,姑娘是回到了兩年前的樣子。

「忘了。」池淨啞聲道,同時感覺自己雙目發燙,只得閉上眼楮,任由眼淚緩緩滑落。

躺在床上蒼白又悲傷的她,生氣正在慢慢消失。

「你想如何。」將離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床邊,眼有痛意︰「告訴我。」

「我要離開這艘船。」池淨突地睜眼道。

「不行。」什麼都可以,唯獨這件事不行。將離一口拒絕了,並沒有商量的余地。

這兩年來,凌紫年表面上放過了她,但她在無華軍中赫赫有名,哪怕淨淨功夫已經被廢,他仍不放心,不斷派人來刺殺淨淨。

只有待在這艘被他改造過的固若金湯的船上,才是最安全的。

「你為什麼不去死。」池淨突然道,緩緩地,定定地看向他的瞳孔深處,終于把這三天來始終盤桓心頭的問題問了出來。

大家都死了…將離,你為什麼能活下來?

將離神情一痛,別開眼,不讓自己看她那雙布滿了恨意的雙眸,轉身離去。「你好好休息。」

「姑娘,離王為你付出了很多的…」段順姑急著想要解釋什麼。

「閉嘴,出去。」池淨道,翻了個身,背對著段順姑。

付出很多?呵呵。

離王,離王。

他是用了怎樣骯髒的手段,才在凌紫年手里得到這離王之名?

她不想知道,只要深想,就會痛徹心扉。

這一切是個夢嗎?

是個夢吧?

如果能一覺醒來,就回到震宮里多好。哪怕被困在里面沒辦法出來,也總比如今這般的好。

再不濟,讓她回到那個變態的研究所吧…

這樣,她就不用天天去想著他們的死,想著令人心寒的將離,想著被囚禁于此,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

池淨,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都不過是個什麼都反抗不了的廢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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