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產。
池淨想起那道士死前交待的一切，心煩意亂地疾步往秦家走去。
唐汐縱然可惡，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孩子什麼也沒做錯，不該被這樣對待…
但她已經提前發動了，該不會真的這麼倒霉吧？
「姑娘，你等等我們呀…」玉瓶與琉璃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
「你們怎麼也跟來了？」池淨回過頭來才發現尾隨而至的二人，嚇了一跳。
「姑娘你到底怎麼了？我們在後面叫了一路了，你都跟沒听到似的？」琉璃擦去薄汗，看著有些反常的池淨。
「我要去秦家看唐汐生孩子…」池淨被她們叫住，似乎清醒了一些，有些心神不寧地回答著，眼神卻有點茫然。
玉瓶默不作聲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池淨不喜歡別人親近她的身子，不喜歡被人觸踫到肢體，但她看到這樣的池淨，就像看到了那天在大雜院里六神無主神情恍惚不知如何將孩子們喚醒的池淨，那一天，她比他們更像一個迷失了路的孩子。
所以玉瓶握住了池淨的手，池淨一愣，低頭看著那雙有些瘦，指骨輪廓明顯的女子的手。
這是第二次，玉瓶在她清醒的時候主動來拉住她的手。
她迷茫地抬頭看著玉瓶，看著玉瓶的嘴巴一張一合。
「姑娘，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是你的錯。」玉瓶肯定地道，她相信姑娘，更甚于自己。
「玉瓶…可是，可是，這個事情很可怕，令人很難以接受…」池淨像想到了什麼，渾身打了個冷戰。
玉瓶見狀心里一驚。
她見過姑娘迷茫找不到方向的樣子，見過姑娘驚慌失措的樣子，但這樣的姑娘…
僅僅是想到了什麼，就能發自內心地驚恐的樣子，她是第一回見。
姑娘連吸人血的尸煞都不怕，如今她到底在怕什麼？
是…跟唐汐有關？
或者更準確地來說，跟唐汐的孩子有關？
玉瓶定了定神，手上加重了力道，直捏得池淨有些微微生疼。她再次開口問道︰「姑娘，我只問你一句話，這個可怕的事情，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不！當然不是！」池淨有些激動，她恨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去一手造成這個事！
「那不就行了，那姑娘你就不需要顧慮，不需要恐懼。」玉瓶松了口氣，她多怕姑娘是這件可怕事情的罪魁禍首。
不是我造成的，跟我無關…
池淨軟綿綿的雙手恢復了一些力氣，呆立片刻，她終于抬起頭來切換回了那個玉瓶熟悉的，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池淨姑娘。
「好！沒有親眼見到，我也先不要自己嚇自己！玉瓶，琉璃，我要去秦家，你們要一起嗎？」池淨抿唇道。
「去。」
「當然一起。」
玉瓶與琉璃異口同聲地應道，同時又相視而笑。
池淨無語。笑吧，呆會兒不知道能不能笑出來。
「姑娘，唐汐跟我們有過節，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找上門去，秦家不會讓我們進去的吧？」琉璃道。
「我們打扮成穩婆進去！」
池淨笑容明亮，從布袋里取出好幾顆她閑來無事用黑糯米搓出來的「黑痣」，還有一頂白發，那塊蠶絲膜，以及粉的紅的黃的胭脂水粉…
半個時辰後，三名長相奇特的年過半百的穩婆，其中一名臉上還長了兩顆大黑痣，神情自若地一同朝秦家走去。
「站住！你們是誰！」
門才打開，便有三個丑婦來勢洶洶地將自己撞開妄圖擅闖，秦家的門房可不是吃素的他迅速地抽出佩劍，隨手指著那名大黑痣婦人厲喝一聲。
為什麼指我？
池淨按了按那大黑痣，確定它沒有掉下來，心里有些憂郁。
是因為她臉上有兩顆大黑痣，分外面目可憎嗎？
可是玉瓶那缺了一只的大門牙，還有琉璃那滿臉不斷往下掉的粉和夸張的血盆大口，難道不更面目可憎嗎？
真是個講究顏值的社會，池淨努了努嘴，揚了揚手中的小手絹，嬌嗲地開口道︰「啊呀，偶們三姐妹是你們少女乃女乃請回來的穩婆啦，怎麼了嘛，她沒跟你們說哦？人家跑出來一趟好遠好麻煩的說…」
玉瓶與琉璃情不自禁擠在一起互相取暖。
什麼啦？了嘛？好麻煩的說？門房皺了皺眉，听這大黑痣的口音不像東離的人，難道真是少女乃女乃從別處找來的穩婆？
少爺今天特地交代了，少女乃女乃要生下小少爺了，絕不能輕易地讓陌生人進入秦家，否則讓他提頭來見！
因此他手中劍仍沒有放下，「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少女乃女乃找來的？」
「好凶哦，人家好怕怕了啦！醬紫！小哥哥，別嗦了啦，很煩耶！偶問你啦，全京城最好的穩婆素不素都來了秦家了啦？」池淨裝腔作勢上手了，這次自然許多，又嗲了幾句。
……醬紫？素…素…素不素？門房執劍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抖。「素…啊呸！是的！」
「那就對了啦！偶跟你港哦，你們少女乃女乃上個月就預定了偶們姐妹三個穩婆了啦！你再不讓偶們進去，等下少女乃女乃難產啦，失血過多啦，血崩啦，大三陽小三陽啦你可怪偶們沒來…哼！姐妹們偶們走！」
池淨揚了揚小手絹，招呼玉瓶與琉璃一起假裝往外走。
玉瓶抬起手來擋著眼楮當沒看到…她總覺得姑娘硬生生把穩婆的角色演成了老鴇…
琉璃也抬起手來擋了擋眼楮，她總覺得眼楮有點兒辣…
兩個豬隊友！還不跟著走！池淨心里連翻好幾個白眼，一點默契和配合都沒有，虧她還一直覺得她們兩個是可造之材！
好在，那門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你們進去吧！」
耽誤了少女乃女乃的人進去，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況且看這三個婦人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啊呀，早該這樣了啦！人家腳好累了說！」
池淨嬌嗔道，臉上的大黑痣格外醒目，門房忙轉過了臉，趕蒼蠅似的道︰「趕緊走！」
哼，膚淺的人類。
池淨在他背後豎了個中指，真是狗出主人樣，連小小看門的都隨身帶劍，不但態度囂張還瞧不起長得丑的人！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懂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