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怎麼回事?」石蒼術冷著臉道,外人听起來就像一個吃醋的丈夫。
然而池淨知道他在問的是什麼,想到那名濃眉大漢的情況,又黯然神傷。
「他…得了不治之癥。」池淨別開了視線,簡單地道,並不打算將事情變得更復雜。
那名濃眉大漢,患上了骨癌,晚期,命不久矣。骨癌在現代里都是棘手的疾病,而濃眉大漢這位古人偏偏正是跟承宗當年的情況一樣,骨癌…
骨癌,惡性骨腫瘤,分為原發性和繼發性,發展迅速,死亡率高,痛苦極大。池淨腦里再次浮現出這段文字,她逃避性地低頭,無意識地喝了幾口已經開始涼下來的粥。
冷掉的粥刺激著她的味蕾與胃,胃有點疼,但她反而覺得這樣挺好。
這是絕對的絕癥。
而她如此痛恨骨癌,恨不得這種疾病從此滅絕在這世間。
所以,她連半刻也不願意拖延,拖著疲憊的身子,匆匆投入了對他的治療。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能不能連骨癌都能治好?如果能,如果能…
如果能治好骨癌那又如何?承宗失蹤了!哪怕他沒有失蹤,他也不在這個時空!
心里輕輕地扯著疼,加上石蒼術興師問罪,她情緒很快低落了下來。
石頭師兄,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認識那個男人?他對你就那麼重要嗎?」石蒼術沒有發現自己的話越听越曖昧,越听醋意越大,只知道自己此時滿心憤怒。
既然不認識,也從無交集,那為何要救?這天底下有多少人得了不治之癥,小師妹能見一個救一個嗎?
「不是的,師兄,你听我說。」這麼快就要攤牌了?池淨有些措手不及,她還沒想到借口啊,怎麼辦?思及此,她神情慌張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你放心,我可以立下毒誓絕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比你更清楚越少人知道越好。小師妹,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石蒼術知道她心中所想,看到她臉色又是一白時終是忍不住將語氣放柔和一些。
他不想逼她,但他更不想她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將自己弄得元氣大傷。
「石頭師兄,我並不傻,也沒有那麼偉大。我一直就只是想要那些我在乎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無病無痛。」池淨像做錯事的小孩子般垂下頭道,雙眼緊緊盯著自己的雙掌掌心,盯著盯著,眼前開始一片模糊。
她不敢輕易哭,因為哭泣是弱者所為。她不敢輕易讓自己成為一個弱者,因為她沒有資格。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她背負太多東西,太多了。
「石頭師兄,你知道嘛?有時候,我挺羨慕順姑的。」
「李寡婦?」石蒼術曾听池淨提及過順姑的事,但絲毫沒放在心上,只依稀還記得那是個斷掌的寡婦?好端端的,提那個寡婦做甚?
「嗯,是的,我挺羨慕她的。」池淨哽咽道,眼淚用力地砸進了手心里。
石蒼術心立即軟成了一灘水,再也不想逼她表態,「算了,小師妹,我不逼你了,你高興就好。」
然而把女子的眼淚勾出來了,卻又想及時收手,這哪可能
「我羨慕她的命運在她的掌心顯示得如此清晰,只有一條掌紋,沒有多余的分叉,不需要去思考太多,瞻前顧後。」
「我羨慕她隨心所欲,羨慕她可以選擇認命與不認命,可以選擇跟我走,還是留在亡夫的村。」
「我羨慕她雖然放不下該放的人與事,但她沒有負罪感地活著。」
「我羨慕她看得清自己要走的路,而我看不清,我只能像盲子一樣橫沖直撞往前走。」
「師兄,我看不清我的命運,看不清我的路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我都看不清。」
池淨道,被眼淚清洗過的眸子里溢滿了悲傷,將自己的雙手平放著伸至石蒼術眼前。「石頭師兄,你從來沒有看過我的掌紋吧?」
小時候有一天,師父教他們學面相與手相,師父將每個人的手相都點評了一輪,但輪到她的時候卻狠狠地打了她的手心,用以所未有的嚴厲語氣對她下了一個命令。
那便是,不要輕易將自己的掌紋展示給外人看。
原來,師父從那個時候就預見到了將來的這一切。
她以前不懂,後來懂了,也明白了師父的用心良苦。那時候的她還太小太弱,根本沒有自保能力。但現在師父不在了,她也長大了,羽翼漸漸豐滿,她也便無所謂了。
再說了,石頭師兄與她同屬師門,也算不上什麼外人。
「石頭師兄,你好好看看,仔細地看一看,你從我的掌心里,看到了什麼?」
指紋終生不變,但掌紋不是。
掌紋雖然同樣自母胎中便生成,卻很少人知道它是會變化的。但通常主紋不變,從紋變。
掌紋常分為正常遺傳主紋與病理遺傳從紋,它會隨著年齡的增長、環境的改變、飲食的習慣,疾病的入侵等等,從而發生沉、浮、消、長的變化。
就以闌尾炎為例,術前會在掌心相對應的手區出現「米」狀紋,術後又會變為「十」狀紋。
能靜心留意的人便能發現個中蹊蹺或規律,但病中之人又有幾個能心平氣和耐心地觀察自己的掌紋走向?
除此以外,骨折,腦震蕩,糖尿病,心髒病,高低血壓等疾病患者都會在掌紋上反應出相對的紋狀信息來,病理紋囂張地宣布「到此一游」,留下明顯的痕跡。
但主紋就真的絕對不會有半點變化了嗎?非也。
它若有變,那麼必定是身體內結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尤其急性病變僅需八天,便能使紋移位。
因此,很多江湖術士用手相直言別人的禍福,直斷別人的健康或疾病,判斷你的壽元,預測你的家人現狀,並且一說一個準,也不全是靠著忽悠的。
而這些,不止池淨,連石蒼術都懂。
小師妹五歲的時候也好,十六歲的時候也好,他確實沒有留意過小師妹的手掌。
因此池淨攤開手掌讓他看的時候,他是有些茫然失措的。
然而他又控制不住往她的手掌看去。
僅僅粗略掃了一眼,他便震驚得不能自己,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