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听說有一種毒蛇咬了人之後,被咬的人不能胡亂走動,否則走了七步後就會七竅流血死掉。
那怪物像蛇一樣也是吃老鼠的,那它的牙齒一定也是有毒的。
可是他現在不止跑了七步了,肯定也不止七百步了,那他,他是毒氣攻心了?所以雙腳才會失去了知覺?
「大哥我的腳走不動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他仍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不要胡說!」老大听了一陣心慌,先胡亂斥責了他一聲,再急忙蹲了下來將他背起。「大哥帶你去找大夫,你要撐著,不要不要睡!」
可是大夫看也不看他的傷口一眼就將他二人趕了出來,因為他們身上沒帶銀兩
大哥背著他,走著走著,就在二人都快要暈倒的時候,他們發現他們竟然回到了那個大棚!
「他們說被毒蛇咬了,把毒血吸出來就沒事了!」大哥喜出望外,把他放了下來後便去問棚里其他人,回來後一臉興奮地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大哥說怪物,但沒有人相信死人會從棺材里蹦出來,都說大哥是眼花了。于是大哥只好改口說是被毒蛇咬了。
他有些難為情,畢竟光天化日之下,不遠處還有那麼多人可是大哥已經開始解開他的褲帶,往他的傷口處吸了起來!
蠢大哥,他咬著拳頭,忍下喉里的哭聲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他緩緩睜開就快要睜不開的眼楮,認真地又听了一會兒大哥的哭聲。還能听得見的時候還是多听點吧
大哥幫他吸了傷口處的毒血出來,但可能毒血早已經流遍全身了,沒用,沒用了
又沉沉地閉上了眼。
「嗚嗚…不要死…」大哥還在嚎著,他在心里朝他撇了撇嘴。
「這位姑娘,你是大夫嗎?」大哥的哭聲停了下來,話里還帶了一絲緊張的期盼。
什麼姑娘?什麼大夫?大哥在跟誰說話?
「姑娘,我的弟弟還有救嗎?」大哥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听著听著,如墜雲里。
「去哪里?外面嗎?對面的那個樹林有藥草?真的嗎?」大哥又連聲地問道,聲音里難掩的激動。
有藥草嗎?能治自己身上的毒的藥草?他有救了?真的有救了?
可是為什麼他只能听到大哥的聲音,听不到那姑娘的聲音?那位姑娘是啞巴嗎?不然為什麼不開口說話?
這位姑娘是北縣有名的那位啞神醫嗎?會有可能嗎?可是啞神醫不是男的嗎?
再說,事情又怎麼會那麼巧,他被咬的第二天就能遇上大夫?那大夫認得他的毒,還知道治這毒的藥草?大哥會不會被人騙了?
可是他們有什麼好騙的呢?他們身上又沒有銀兩…
然而理性的剖析並不能阻止他心里懷疑的種子迅速發芽,可是他渾身動彈不得,也只能干著急。
並且就在剛剛,他確認自己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如果池淨能知道老二此時心里的想法,她會感嘆這孩子竟如此聰明。
幾乎是一走進大棚,一眼望過去她就從人群中尋到了這兩兄弟。
同時心下也是苦笑,這世界真小,她從未想過信鴿上提到的中毒兩兄弟,會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客棧小二的兩個兒子。
確切來說,她對他們是兩面之緣了。第一次是在客棧小二的眼里,看到眼前這兩兄弟再加上明兒一起坐在樹枝上。第二次則是她上一回與玉瓶混進這大棚里,與客棧小二差點打了個照面。
又想起她對客棧小二說過的那番話,她唇邊的苦笑加深了。
一切有因就有果,如果當初她沒有胡亂泄露天機,沒有種下那樣的因,今日可能就不會生出如此苦果。
大棚內還有其他災民,為了不惹更多的麻煩,所以她得把他們誘出外面去再動手。
她曾閱讀過大量防拐資料,自然知道這個歲數的孩子最容易被什麼樣的招數套中,乖乖跟著自己走。
她只需要假裝高深莫測,用手勢表達出自己能救他的弟弟,這位愛弟心切的哥哥便會輕易跟著她離開。
要問她怎麼知道他愛弟心切?明兒平日里常提起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明兒他娘,呃,就是那位阿鳳妹子…還有另一個就是他們幾兄弟的哥哥了。
就先不提明兒,就看此時這哥哥眼里純粹的歡喜和感激就可以看出來他的愛護弟弟之心。再有,那信鴿紙條上說了,一個為另一個吸毒…
不得不說,這當哥哥的實屬難得。她本打算放他一馬,只可惜…他不該用嘴替他弟弟吸毒血,如今連他也染上了那瘟疫。
老大背著老二,跟在池淨後頭,往大棚附近的那個小樹林走去。
果然古往今來,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要做什麼壞事都會選擇樹林,懸崖之類沒什麼人的地方下手啊…
很快,三人進了樹林里。
老大氣喘吁吁地將老二放下,渾然不覺走完這段路後,自己現下的嘴唇已經烏黑如墨,眼窩處也開始黑了一點。
池淨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不再裝聾作啞道:「看在你們是明兒的哥哥們份上,我會給你們辦妥身後事。」
老二雖閉著眼無法睜開,但意識卻是清醒的。他听了這話心里不由得一悶:大哥啊大哥…我還要怎麼說你…
「這位姑娘,我不懂…」老大傻了,根本沒理解池淨那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們病變了,你們兩個就是疫源,如果你們不死…那接下來死的,就會是整個北縣,甚至整個東離的百姓。我這麼說,你們懂了嗎?」池淨很有耐心地解釋道,畢竟…他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疫源?不,不可能…我弟他,他只是被毒蛇咬到了,對,是毒蛇…」老大已經語無倫次,被嚇得心神俱震。
池淨面露掙扎。
雖然來之前給自己進行了很久的自我說服,但真的下起手來,她真的沒辦法看著眼前那雙無辜的大眼。
不能再拖了!今天是第二天了!不能心軟,絕對不能!
她握緊了匕首,感覺到手心已經有潮濕的汗滲出,但這並不影響她殺人。
老大看清楚了她手里的匕首,想帶著自己二弟趕緊逃,然而他跌了下去,竟發現自己的雙腿也失去了知覺。
他們兩兄弟今日真的要命喪至此了麼?他沒有再說話,只眼淚汪汪地望著池淨,眼里是深切的絕望,與沮喪的認命。
池淨猛一咬牙,正欲將手中匕首往老大的頭頂處直插進去抹脖子太痛苦,直插頭顱的話他會立即死去,可以減少痛苦…
可是她的匕首在老大的頭頂處停了下來。
她咬牙再揚高了手往下刺進去…又停了下來…
該死的!她不可以在這時候心軟!
「小師妹,你下不了手,就讓我來吧。」
下一刻,石蒼術的聲音在幽靜的樹林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