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月光下,鄭大爺父子新墳處,一個舒頭探腦的影子跳了出來。

墳的十幾步開外有幾棵大榕樹,有風吹過,榕樹葉子在寂靜的夜里發出輕輕的「簌簌」聲。月光透過榕樹,有斑駁的影子投到新墳上,讓新墳又添了幾許陰森。

那鬼崇的影子從懷里掏出一物吹了一吹,燃起點火光來,火光照亮了來人的臉,正是那瘦弱的抬棺匠。他用火折子點燃了三柱香往墳前一插,便朝著鄭大爺的墳磕了三個頭。

「鄭大爺,你也知道時下世道艱難,官兵們一天比一天橫行霸道,糧食更是水漲船高,我們北縣百姓水深火熱。今日里那姑娘往你嘴里塞的夜明珠,起碼值十幾二十兩銀子」

說十幾二十兩銀子恐怕還說多了。現在的金銀珠寶不值錢,只有糧食值錢。那夜明珠他就看了一眼,就這麼一眼他也能瞧出那品相分明是極品夜明珠。極品是極品,然而他就算挖出來了去當鋪當掉也是死當,死當銀子能當得多些,但也未必能高于二十兩。

今日在靈前看著那姑娘掏出夜明珠的不止他一人,就算他不動這歪心思,別人也會動。

「鄭大爺,今日之事實屬迫于無奈,權當借用,來日賺到了銀子,必加倍償還。」抬棺匠說罷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了起來。他雖在墳前立下誓言,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自己名字來,只因怕死者亡魂找上門來。

本就沒有幾個做著掘人墳墓這種缺德事還會報上自己名字的,但他也確是心中有愧︰「鄭大爺,雖我不能說出我姓甚名誰來,但我說話定必算數,只要我一日不死,來日定有豐盛供品呈上以作補償。」

將棺蓋蓋上,連「子孫釘」的方位他都一絲不苟地釘了回去,仍然留下中間的那一根沒有釘死。

重新填上土,墓碑也插回原來的地方一寸沒有偏移。一切恢復原樣,本就是新土新墳,沒有人會看出被人動過的痕跡。

他本就是最出色的盜者。

他又跪下磕了三個頭,連同方才開墳前兩次,這才滿了三跪九叩,站了起來。往胸口處按了按,那顆夜明珠並不大但仍有些份量,他臉上又喜又愧,轉身正要離去。

「玉瓶。」

本以為只有風聲與風吹樹葉聲的野外,突兀地響起來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他身影一震,似有一道電流竄過他的背脊,同時頸後豎起一根根汗毛來。

「嗯?姑娘。」另一個女子聲音響起,他認得,是那位玉瓶姑娘。這兩名女子是形影不離的,這麼說,方才先說話的那位,就是原夜明珠的主人了。

他絕望地閉了閉眼。

「他從開始動手到結束,一共花了多久?」那位蒙著臉的姑娘道,听聲音方位,這兩位姑娘應該是一開始就躲在那棵最大的榕樹上。

「唔,姑娘,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呢。」玉瓶用不可思議的語氣道,兩人一唱一和著。

「那你也說來听听,本姑娘親眼所見,怎麼可能會不信呢。」蒙臉的姑娘道,他似乎能看到她眼里狹促的笑。

「那好吧,姑娘你听好了。這位唔,抬棺匠,只用了一刻鐘就從鄭大爺嘴里取出了夜明珠,並且將墳恢復好原樣。」玉瓶道,很好地掩下了話里的敬佩。嘖嘖嘖,一刻鐘呢。動作之迅速,要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以為自己眼花。

「真的只用了一刻鐘,不多不少?」池淨看著那雖仍瘦弱,但已經沒有半點畏縮怯懦的僵直的背影,並沒有打算停下調侃。

「只少不多,真是大開眼界呢,姑娘你這夜明珠放得好,放得好呀。」小小一顆夜明珠就引出來這麼一位高手,玉瓶其實更佩服自家姑娘那從不走寶的眼光。

「行了行了,別戲耍楚家兄弟了。」何必方隱忍許久,終于開口替那僵直許久的背影解圍

何必方也在樹上!

抬棺匠楚家心里又是一顫,三個人躲在樹上他竟都沒發現,他這次真是太大意了

在他郁悶的當頭,那三人已經紛紛從樹上跳了下來。何必方是懂武之人,楚家與他雖是點頭之交,但這是早已知曉的。這兩位姑娘里,玉瓶姑娘有些底子,但底子也薄,這個他白日里也瞧出來了。

只有這蒙著臉的姑娘,竟半點也看不出來有習武的跡象,可見內功修為遠在自己之上

技不如人,顏面無存。事到如今,唯有認栽了。楚家苦笑轉過身來,干脆地拱手認錯道︰「在下有罪,請姑娘原諒。夜明珠在此,物歸主人。」

說罷從懷中掏出那夜明珠來,夜明珠在月光下散發出來的光更顯柔和,照出他愧疚萬分的臉來。

池淨沒有看夜明珠,而是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仔細地盯著楚家的眼楮。良久,她的眼里有淺淺的笑意。「這夜明珠並不是什麼稀罕的玩意兒,我等守在此處也不是為了它。而且我已經送給了鄭大爺,我也不可能守著鄭大爺的墳一輩子,被人取走也是常事。」

「那兩位姑娘與何兄為何守在此處?」楚家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他雖然猜到了她不是為了夜明珠而來,但也猜不透他們出現在此地的目的是什麼。難不成還會是為了他?一個抬棺匠?

他朝自己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正是為了你。」何必方看到了他眼內的妄自菲薄,不贊同她們再賣關子,將話說了出來。

「為了我?」楚家迷茫了。「在下是否無意中得罪了二位姑娘?」

「並不是。」玉瓶笑道,他吃豆腐宴都能吃得那麼開心,早滿足了她作為廚娘的虛榮心,這算什麼得罪。

看來答案只能從那蒙著臉的女子身上找,他這麼想著,瞧那姑娘看去,一愣。此時月光散在她的身上,似將她全身上下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芒,看起來聖潔而虛幻。

「一文錢可以逼死一個英雄好漢。」池淨雙眼變得幽深起來,想起了那些狐假虎威的官兵們。「我欣賞不為五斗米折腰的英雄好漢,也欣賞為了活下來能屈能伸,不在意名聲但也從不傷天害理的俠盜之士。」

俠盜?楚家又是一抹苦笑,她連這個都知道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