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兩人就喝光了一壇酒。
慕容離亭動作熟稔地又拍開了另一壇酒的泥封。
韓雁聲笑道︰「我反正是左右無事,喝醉了最多就是睡上一日,離亭兄若是有公務要處理,倒是不便多喝。
咱們今後有的是機會,到時約齊諸位好友共飲,豈不痛快?」
慕容離亭動作絲毫沒有停頓,將二人大宋酒碗再次倒滿。
一面又道︰「雁聲兄是在擔憂跟隨我一起到岷州來的那幾十萬燕軍吧?」
見他如此坦誠,韓雁聲也不繞彎子。
「的確是有些擔憂。畢竟人心各異,誰敢保證這些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尤其是那些帶兵多年的將軍,萬一……那可就麻煩了!」
慕容離亭嘆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許多燕國百姓和朝中重臣,甚至是安肅帝本人,都以為我趁著與他撕破臉的機會,想要帶著這幾十萬人馬在岷州自立為王。
其實我哪里有這樣的心思?!」
韓雁聲道︰「離亭兄若是有那樣的心思,早在安肅帝打算向大宋遞降表時便動手了。
畢竟燕國人也不全是他那樣毫無血性的孬種!
至少一多半的朝臣和百姓都會擁戴你上位,又何必帶著幾十萬軍隊偏安一隅,在這小小的岷州稱王?
更何況我看這地方人煙稀少物質不豐,燕國比這里強的地方多了去了。
離亭兄若是要自立為王,怎麼也不該選岷州。」
慕容離亭笑著搖搖頭︰「可惜不是每個人的頭腦都像雁聲兄這般清醒。
其他人誤解我也就罷了,最讓人失望的是,我帶出來的這幾十萬人馬,同樣也是心思各異。
一些人支持我自立為王,一些人想要隨安肅帝歸降宋國,還有一些人想帶著手下的人馬自謀出路。
所幸幾名在軍中頗有威望的老將軍一直都在背後支持我,否則岷州哪里能像現在這般寧靜。」
韓雁聲越听越替他擔憂。
軍中發生嘩變,比起朝中有人試圖謀朝篡位更加可怕。
畢竟這些人全都是上過戰場的,豈是尋常的護衛可比。
就算是某些人暗中豢養的暗衛和死士,即便武功再高,數量上也絕對無法與真正的軍隊抗衡。
他完全無法想象幾十萬人互相廝殺起來是什麼情形。
韓雁聲不由得暗嘆,姜果然是老的辣。
阮大將軍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些原因才做了周密的部署。
慕容離亭苦笑道︰「事情倒也沒有那麼糟糕,至少有一多半的人都是絕對支持我的。
只是岷州城地勢狹窄,至多能夠屯兵三十萬,因此其余幾十萬人馬都分散在各處,別說是控制,就連傳遞消息都不容易。」
韓雁聲道︰「離亭兄應該知曉阮大將軍已經抵達秦州的消息吧?」
慕容離亭道︰「這個我自然是知曉的。而且宋軍最近的舉動我也派斥候打探過了。
听聞秦州百姓的生活已經徹底恢復平靜,我也算安心了。
畢竟之前為了籌集軍糧,秦州那本就不滿的官倉幾乎被搜刮一空,百姓們連過年都沒有足夠的口糧。
我本來還想著等我從別處籌措到糧食,盡量撥付一部分過去應急。
宋軍此舉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韓雁聲道︰「真是難為離亭兄了。」
慕容離亭自嘲道︰「我曾經以為自己有能力應付身邊所有的事情。
可自從父王倒下後我才發現,從前的慕容離亭之所以受人追捧,一多半得益于他有個好爹,有一批好長輩。
是歷代楚王的努力,讓楚王府讓世人矚目;是我父王多年來在戰場上拼殺,讓我擁有了超然的地位。
我想要盡快成長起來,不說將楚王府如何發揚光大,至少不能墜了歷代楚王的名頭。
可許多事情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大燕的情勢根本不允許我有成長的機會。
尤其是那卓太後……」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抬眼看向韓雁聲。
事關重熙的祖母的聲譽,也不知雁聲知道多少。
畢竟重熙當時就是為了同樣的原因才隱瞞自己,讓自己得知真相時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身為大宋臣子的韓雁聲,也不見得就能知道大宋元後的所作所為。
孰料韓雁聲竟苦笑著點了點頭︰「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而且還是因為離亭兄。」
慕容離亭一拍腦門,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真是被折騰得腦子都遲鈍了!
去年自己讓人送左楚鈺去大宋交給趙重熙,尋的中間人不正是韓雁聲麼?
如今竟還問出這麼傻的問題?!
好半天他才止住笑︰「不是我喜歡的在背後議論人,重熙的這位好祖母可真是個人物!
如果不是她在中間攪和,宋燕之間還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韓雁聲道︰「離亭兄可真是給我出了好大一個難題。
那一日我一出戶部衙門就遇見了阿賓,听他說你要給聖上送一份禮物,想要讓我幫忙。
我當時就奇怪了,什麼禮物搞得這般神秘。
沒想到……
你是不知道我當時都呆成啥樣了。
那時聖上已經離京前往辰州,朝中是皇後娘娘主政。
雖然我日日都能與皇後娘娘見面,但終究是男女有別,我怎麼好大張旗鼓給她送禮?
最終還是內子出面,才把元後送進了鳳翔宮,說起來我家昊哥兒還出了力呢!」
慕容離亭本來還覺得有些愧疚。
畢竟這種涉及皇家機密的事情,誰都不願意沾惹。
遇到趙重熙這樣的皇帝也還罷了,換作是大燕的皇帝,亦或是大宋的*****經的昌隆帝,韓雁聲一家不被惦記才怪。
可韓雁聲把他媳婦兒扯出來也就罷了,竟還打算給他那才幾個月的兒子請功,真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慕容離亭好笑道︰「那你打算讓我怎麼感謝你的內子和兒子?」
韓雁聲笑得十分奸詐︰「要想表示謝意也容易得很,之前我不是說了麼,將來讓我家昊哥兒給離亭兄做女婿……」
慕容離亭又一次拍了拍腦門。
自己的腦子真是壞掉了,居然連方才剛說過都事情都能忘記。
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這才笑罵道︰「你這時時刻刻等著算計我,實在太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