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前楊氏被休棄後,司徒明隔年便續娶了如今的妻子王氏。
比起十多年前他初次說親時,成國公府在大宋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他雖然年過三旬,膝下有兒有女,又只是成國公的庶子,且還是一名商人,供他挑選的繼妻人選,不管家世還是容貌,竟都不比當年的楊氏遜色。
最終他選擇了王氏,她不僅溫柔貌美,父親的官職也比當初楊氏的父親高了一級。
成婚兩年多,王氏雖然沒能替他再添一男半女,但兩人的日子過得是很不錯的。
司徒明對這位同長子一般大小的小妻子很是寵溺,但要說有多喜歡也談不上。
至于對阮氏的那些隱秘的感情,兩年多來他再也沒有刻意去想。
直到重新踏上大燕的土地,他的一顆心像是飛出了樊籠,那些壓抑許久的想法竟再次冒了出來。
司徒明知道他不能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了。
從前二房遭遇的一切固然有楊氏的原因,但根源卻是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對阮氏太過痴迷,楊氏也不至于因妒生恨做出那樣的錯事。
可他反復壓制了無數次,心中的不甘還是偷偷發了芽。
阮氏他是不敢去肖想了,可二十多年前他們一家突然離開燕京的緣由,他必須向父親問個一二。
司徒惲見他對那所謂的秘密這般感興趣,只覺有些頭痛。
世上的事情,凡是少有人知的都可以被稱為秘密。
越少人知曉,秘密便越有價值。
老三那是機緣巧合,況且以他如今所處的位置,他絕對比自己更不願意說出那秘密。
可老二跟著瞎摻和,算是怎麼回事兒?
司徒明一看父親臉上那帶著警告的假笑,到嘴邊的話只能咽了回去。
還是再等等……
三日後,一行人抵達了燕京。
馬車剛在東城門外停下,司徒惲父子二人便同時掀開車簾子,一起朝那巍峨的城門和堅固的城牆看去。
正感慨物是人非,就見那名陪同他們從河中府來到這里的燕國官員已經來到了馬車旁。
只見他沖司徒惲行了個禮︰「成國公,我朝聖上的意思,已經著人在會同館替您安排好了住處,您看是不是……」
司徒惲收回視線。
「就依燕帝的意思,去會同館歇息。」
「是。」那官員再次拱了拱手。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抵達了會同館。
安頓好住處,沐浴更衣用過飯,已是傍晚時分。
本該早些安置,以便第二日能有充足的精力覲見燕帝的司徒惲,卻讓隨從把方才那名官員請了過來。
那官員姓劉,是光祿寺的一名寺丞。
雖然順利把宋國使團迎進了燕京,他卻絲毫不敢大意。
抵達燕京後他甚至連家都不敢回,只在會同館里尋了一個普通的屋子住下,晚飯也只讓人給他弄了些簡單的吃食。
听聞成國公要見他,劉寺丞忙重新整理過儀容,和那隨從一起去了司徒惲居住的院子。
行過禮後,二人分賓主落座。
隨從上了熱茶後退了出去。
劉寺丞輕笑道︰「國公爺有事盡管吩咐,下官一定盡力而為。」
司徒惲也笑道︰「老夫請劉大人前來,是有一些私事想要打听一下。」
劉寺丞眼皮微微跳了跳。
他今年不過二十八歲,眼前這位叛離大燕的時候,自己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孩童。
而且他出身寒門,成國公府在大燕卻是百多年屹立不倒的頂級勛貴。
成國公想要打听的私事,是自己這樣的小人物能知曉的?
換作從前,他國的官員出使大燕,他們這些光祿寺的官員雖然需要認真招待,卻也不必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太低。
不卑不亢才是最需要的態度。
可如今不一樣了。
聖上已經遞了降表,很快大燕將不復存在。
他們這些朝廷官員保住命不難,想要保住官職卻是基本無望。
所以即便是面對他從前根本看不起的大燕叛臣司徒惲,他也不得不討好。
誰讓人家在宋國比在大燕混得還要好呢?
司徒家大約是祖墳冒青煙了,換了個地方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後族。
只要這位國公爺稍微抬舉自己一下,他保住飯碗應該不成問題。
拿定主意,劉寺丞十分恭敬道︰「國公爺客氣,下官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司徒惲很享受這樣的待遇,朗聲笑道︰「劉大人果然年輕有為!」
劉寺丞客氣了一番。
※※※※
見司徒篌態度不錯,司徒惲的心情好了很多。
篌哥兒這孩子終究是長大了,比從前懂事,也比老三孝順。
他的目的是想詢問苻溱微的事,但為了不讓孫子反感,還是先關心了一下他這一年來的經歷。
司徒篌也不打算隱瞞,把最近一年來他隨著阮大將軍四處征戰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因為這一年苻溱微和他幾乎沒有分開過,其間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她幾回。
司徒惲順勢接過話頭︰「篌哥兒,那苻姑娘和你是……」
司徒篌十分坦然地笑道︰「她是孫兒的未婚妻。」
司徒惲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好個未婚妻!
這是不把司徒家的長輩當回事啊!
司徒篌同祖父接觸雖然不多,但對他的脾性非常了解。
祖父和外祖父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
外祖父打仗的時候各種計謀層出不窮,對自家人卻從不用心機,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去。
祖父卻早已經習慣了官場上的陰謀算計,對自家人也不忘耍些小心機,就算說些簡單的事情也要繞彎子。
對付這樣的人,最有用的招數就是像外祖父那樣直來直去,根本不給對方彎彎繞的機會。
不等司徒惲順過氣來,司徒篌接著道︰「我和苻姑娘的親事是外祖父做主定下的。
只是這幾個月戰事吃緊,還沒有來得及舉行儀式。」
司徒惲面色不虞,抱怨道︰「大將軍是你外祖父,替你做主婚事也無妨。
但事情都定下了卻不知會咱們府上一聲,是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