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鳳凰兒收拾齊整便去了皇宮。
她先去東宮給太子妃請安,把趙重熙平安無事的消息告知太子妃和趙重華,這才去了御書房。
這一日沒有早朝,昌隆帝卻依舊勤政,很早就在御書房中批閱奏折。
不等鳳凰兒行禮,他就合上奏折道︰「丫頭不必多禮,坐吧。」
鳳凰兒听他嗓音格外沙啞,面容也像是憔悴了許多,兩鬢甚至都斑白了,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從那一日提醒他元後可能是詐死,她雖然還是每日都來御書房念書,卻一直沒有仔細打量過昌隆帝。
沒想到不過十一二日,他竟然老了這麼多。
是因為擔心長孫?
還是因為發現皇陵中的那一個不是元後,因此被氣壞了?
鳳凰兒暗暗搖頭。
不管是哪一個原因,都是他和元後兩個自己作出來的,她都不能心軟。
想罷,她蓮步輕移,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昌隆帝雖然沒有特意派人盯著鳳凰兒的一舉一動,但昨日她告假的原因他還是能猜得出的。
換作別人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昌隆帝早就發怒了。
可司徒箜這丫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丫頭其實還算不得自己真正的孫媳婦,自己卻已經把她當重熙一般信任。
甚至因為她是女孩子的緣故,態度上更加縱容。
誰讓自己就是看上她做大宋將來的皇後了呢?
說句不好听的,這就是在犯賤吶!
心里暗暗罵著自己,發出的聲音卻格外柔和︰「丫頭吶,是不是尋到重熙了?」
鳳凰兒道︰「是,前日深夜收到了他的信。」
昌隆帝依舊沒有生氣︰「因為這個就沒有睡好,所以昨日才告假的?」
鳳凰兒見他對自己竟是這樣的態度,更覺得別扭了。
她站起身道︰「皇祖父,重熙此次在南疆見到元後了。」
昌隆帝面色如常︰「那是他的嫡親祖母,見一見也是應該的。」
鳳凰兒見他是這樣的態度,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看來聖上果然在皇陵中得到答案了。
昌隆帝不想為難鳳凰兒,他主動開口道︰「丫頭,那一日听了你的話,朕當晚就派人去了皇陵。
你猜猜看,元後的梓宮里有什麼?」
鳳凰兒是真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阿福都在南疆見到活著的元後了,棺材里有什麼還重要麼?
可她很清楚帝王之心都是多疑善變的,昌隆帝的確對她十分縱容,但她卻絕不能恃寵而驕。
她躬身道︰「臣女敢肯定梓宮絕不會是空的。」
昌隆帝呵呵笑道︰「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梓宮里面有一具死去二十年的女尸。
不僅如此,那女尸的年齡、身高皆與元後十分相似。
若非朕派去的暗衛出身仵作之家,十分精通此道,斷不會發現其中的端倪。」
鳳凰兒對這些細節並不感興趣,只是覺得自己從前既高看了元後,同時也小瞧了元後。
最初听人提起元後這個人,是在汾州大將軍府。
那時外祖母提起當年多虧了元後才順利生下棉棉姐,她對元後瞬間就生出了感激之情。
就因為這一份感激之情,她先入為主地對元後產生了好感。
因此外祖父對她提起婚約一事,她雖然清楚元後耍了心機,但也沒有因此讓那份好感消失。
畢竟這是一個祖母對孫兒前程和命運做出的安排,其實也是源于她對孫兒的愛。
即便得不到所有人的喜歡,也應該得到尊重。
但事實證明,她高看了這一份所謂的「愛」。
元後這樣的人,鳳凰兒並不陌生。
她和自己上一世的祖父寶應帝,其實就是同一類人。
他們自始至終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自己。
為了利益,他們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孩子。
但鳳凰兒不得不承認,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又小瞧了元後。
她本以為元後出身渭州左半城,自小就被當做家主培養,即便是個生意人,那也該是個有大氣魄的生意人。
商場上的手段不可能都是光明正大,但也不應該總用那些陰毒的辦法害人。
如此這般她就算得到了江山,又如何能夠服眾?
就好比她在燕國,若非拿捏住那位安肅帝,誰會認她這個「卓太後」?
毒、蠱,除了這些手段,如今的她還剩下些什麼?
難道她以為憑借如今燕國的實力,她還能滅了大宋一統中原?
與她相比,大宋的皇帝顯然要像樣得多。
野心、私心、疑心,他什麼都不缺。
可他絕不會用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去對付自己想要重用的臣子。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得到了外祖父、韓相等等重臣的忠心,得到了大宋千千萬萬百姓的擁戴。
想罷,她對昌隆帝道︰「皇祖父,涂浚和荀朗為了追擊南疆大王子,未經您的同意便進入了燕國疆域,您看這件事……」
昌隆帝眉頭一揚︰「你說什麼?他們已經打到燕國境內了?」
鳳凰兒嘴角劇烈抽搐。
阿福果然了解他的皇祖父,听說自家軍隊打進了燕國,除了高興還是高興!
她點點頭道︰「是,他們的在十日之前便已經打到了瀘州附近。」
昌隆帝龍目頓時一亮,蹭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轉身朝那副巨大無比的輿圖看去。
良久之後,他沖鳳凰兒招招手︰「丫頭過來。」
鳳凰兒不好拒絕,只能快步走到他身側︰「皇祖父。」
昌隆帝指著輿圖上的荊州道︰「你說涂浚和荀朗他們用多少時日能打到這里?」
鳳凰兒無語。
她的確能看得懂輿圖,可她完全不懂行軍打仗好麼?
見她不答話,昌隆帝轉頭看著她︰「你怎麼了?」
鳳凰兒老老實實道︰「皇祖父,我不懂打仗。」
昌隆帝顯然不太相信︰「你這丫頭肯定又在騙朕,大猷那麼喜歡你,難道什麼都沒有教過你?」
鳳凰兒翻了個白眼兒︰「我活了十五歲,一共就和外祖父見過一次。
雖然在汾州大將軍府待了幾個月,可大部分都時候我都在府里,他老人家卻在軍營,怎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