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是一個枯燥且漫長的過程。
趙重熙白日要和司徒曜陪同燕國兩位官員一起問案,晚間又要同慕容離亭會面,基本上每日只能睡一到兩個時辰。
幸好他還年輕又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比尋常人好很多,所以除了偶爾犯困之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
但看在自小就伺候他的梧桐眼里就不一樣了。
十多年來他還沒有見過自家爺的臉色這麼差,人好像都瘦了一圈。
雖有心勸說趙重熙好好睡一覺,但他知道爺做的事情很重要,不能隨意耽擱。
梧桐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盼著晉州的事情早點結束,讓爺能安生休養幾日。
否則回京之後,他一定會被主子們,尤其是太子妃娘娘給罵死的。
又是一日的晚間,和慕容離亭密談了近一個時辰後,趙重熙並未如往日那樣抓緊時間休息,而是坐到書案後吩咐梧桐研墨。
梧桐往硯台中舀了兩小勺水,拿起墨錠邊磨邊道︰「爺,有什麼要緊的書信不能明日寫……」
自從來了晉州,趙重熙從未和梧桐提起過公事。
每次和慕容離亭密會,梧桐也只能在屋外守門。
所以梧桐對自家爺與燕國的離亭世子究竟談了些什麼一無所知。
今晚趙重熙顯得格外輕松,自然也就願意和小廝多說幾句。
「離亭世子連夜就會趕回燕京,明日起你家爺就可以好好睡覺,你也就不用擔心了。」
听說慕容離亭最近不會再來了,梧桐默默念了一聲佛。
那位爺也是個神道,整日晝伏夜行的也不嫌累。
要不是確定他們兩位都是男子,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彼此鐘情的男女偷偷私會了。
「在想什麼呢?」趙重熙見小廝有些神游天外,忍不住問了一句。
梧桐哪里敢說實情,忙辯駁道︰「小的在想今兒傍晚吃的那個鴨梨。」
趙重熙笑道︰「你幾時變得這麼饞了?大半夜的淨胡思亂想!」
梧桐道︰「小的沒有胡思亂想,只是覺得這晉州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吃食。
唯有那鴨梨又甜又水肉質又格外細,比咱們在京里吃的那些都好。
爺不妨派人送些回京去給長孫妃,她一準兒喜歡吃。」
趙重熙挑了挑眉,這小廝出門一趟長進不小!
所謂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小小的鴨梨不值什麼,卻能把自己的情意帶去給司徒箜。
他假意嗔道︰「跟在司徒三爺身邊近一年,旁的什麼都沒學會,討好女孩子的本事學會了不少!
明兒早起你去打听一下晉州附近哪家的鴨梨最好吃,然後親自帶人去梨園……嗯,新鮮的大概沒有了,你就向那梨園主人買上幾十筐最好的。」
梧桐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爺,幾十筐有多少斤您知道麼……」
就長孫妃那比小雞大不了多少的食量,還不得吃到下輩子去。
趙重熙笑道︰「你這腦子里整日想些什麼?長孫妃吃不完不會送些去給親戚朋友嘗嘗?
還有皇祖父、父王母妃、宮里各位娘娘,難道不該送些去?」
梧桐小聲嘀咕︰「小的以為爺不喜歡……」
趙重熙道︰「爺是不喜歡。可今時不同往日,凡事都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
況且這不過就是幾筐鴨梨的事兒,就算是尋常人外出也該給家人帶些土儀,你說是麼?」
梧桐點點頭︰「是小的考慮不周。」
趙重熙挑了一支平日里慣用的湖筆,又道︰「梧桐,你和爺在問瀾山莊一同長大,雖然該學的東西都學過,但人情往來方面缺乏歷練,行事難免不夠周到。
趁著這幾年你隨在司徒三爺身邊,多向洛、陳兩位管事討教,否則將來爺的王府交給你,豈不是亂了套?」
梧桐見自家爺還記著那王府大總管的事兒,不由得啞著嗓子道︰「小的一定好好學,絕不給爺和長孫妃丟臉。」
听他一口一個長孫妃,趙重熙笑道︰「在三爺面前記得收斂些,讓他听見你這般稱呼六姑娘,看他不揭了你的皮!」
「小的記住了。」
趙重熙迅速把給昌隆帝的密信寫好讓暗衛送回京城,又叮囑梧桐明日不用叫他早起,這才上了床。
大約是好長時間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的緣故,趙重熙一覺竟然睡到了第二日未時。
要不是因為肚子餓,他覺得自己根本還不會醒。
洗漱好換過衣裳,他走出了內室。
正想喚人送些吃食過來,就見梧桐帶著兩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進來。
趙重熙眯了眯眼楮。
他身邊從來都不用丫鬟,就連東宮里伺候他的都是幾名小太監。
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這小廝的膽兒就變肥了,居然敢把女子帶進自己的屋子!
不等他質問,那兩名女子已經跪下行禮︰「奴婢們見過長孫殿下。」
趙重熙不想搭理二人,只對梧桐道︰「不是讓你去買梨,這是怎麼回事兒?總不會是你買得太多,人家送你兩個丫鬟作搭頭?」
梧桐舌頭都打結了︰「爺……小的已經派人把梨……送去京城了……她們二人不是……不是搭頭,是長孫妃……長孫妃送來伺候您的……」
「你說什麼?!」
趙重熙覺得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不就前他才明確地對司徒箜說過,這輩子他身邊不需要別的女人,她這是在做甚?
他閃目朝跪在地上的兩個女子看去。
兩個女子十分知情識趣,立刻把低著的頭微微抬了抬,讓趙重熙恰好可以看清她們的容貌。
趙重熙被兩人如此這般配合的舉動給氣笑了。
當然,氣歸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女子的容貌的確相當出眾。
尤其這樣的美人還是一對孿生姐妹花,就更是難得一見了。
兩人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色衣裙,其中一個左邊眼角有一顆胭脂痣,除此之外可說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這是不相信他的情意,所以派一對孿生姐妹花來考驗他?
如果他的未婚妻不是司徒箜,做出這般無聊的事情他還能想得通。
畢竟這世間誘惑太多,男子的話絕不能輕易相信。
可那是司徒箜。
是聰明睿智,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保持冷靜清醒的司徒箜。
她這是想要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