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母女二人覺得他小心眼,司徒三爺忍著一肚子的火氣,直等回到自己的書房中才發作。
他瞪著趙重熙︰「長孫殿下,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兩個月前在這間屋子里說過的話,您竟是忘了?」
趙重熙笑了笑,這廝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方才在司徒箜和阮氏面前他還態度誠懇地請自己多多包涵。
這才過去了多大會兒,又開始算老賬了!
他十分坦然道︰「未曾。」
司徒曜冷笑道︰「殿下那一日說過,像箜兒這般出眾的女孩子,你自是非常欣賞的。」
「這話的確是我說的,而且經過這一趟遠行,我對她的欣賞……」
司徒曜像兩個月前那樣又打斷了他的話︰「微臣當時說過,既然是欣賞,那就請您繼續欣賞,不要再有別的想法。
等這一趟從江南回來,便請您離開國公府,放我們一家好好過日子,別再繼續糾纏不休了。
當時您可是一口應下的,回來之後便盡快離開。
可微臣瞧您這樣子,竟是要食言而肥?」
「司徒三爺。」趙重熙倒了兩杯茶放在桌案上︰「此一時彼一時,更何況當時我之所以一口應下,不正是被您逼迫的麼?」
司徒曜被氣笑了︰「我逼迫你?!」
趙重熙道︰「三爺,方才在琴瑟居,您不是還說六姑娘的話很有道理?怎的一轉眼又開始起內訌了?」
「誰起內訌了,我只是提醒殿下,您在我家中盤桓快一年了!」
趙重熙笑道︰「不久前我才說過,明日會進宮一趟。」
「說的就是這個!」司徒曜一拍桌子︰「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想去做甚!」
見兩杯茶水都灑了不少,趙重熙也被氣笑了︰「三爺這般聰明,竟沒听懂六姑娘的話?」
「箜兒的話我這個做爹的當然听得懂,可我信不過你。」
「為何?」
「你回宮自是為了那最重要的事情,可也難保你會趁此良機求下賜婚聖旨,我不得不防!」
「三爺竟然我防備至此!」趙重熙重重嘆了口氣︰「按說我們相處日久,您也該知曉我的人品如何。」
「殿下的人品我自是信得過的,我信不過的是殿下的身份。」
「怕我將來負了六姑娘?」
司徒曜不顧疼痛,用力揉了揉尚且有些紅腫的臉頰︰「怕,誰人能不怕?箜兒嫁與尋常的男子,但凡過得有一絲不如意,我立刻就能去替她出頭,大不了把她接回家中養一輩子。
可殿下是尋常男子麼?您遲早都是要坐上那個位置的,就算箜兒做了皇後又如何?
難道您每納一名妃子,每寵幸一名美人,我都敢去找您鬧一場?
還是說我敢把大宋的皇後娘娘從宮里帶出來,從此讓您和您的皇宮去見鬼?
就算是敢,我也只有一顆腦袋一條命,禁得住您砍幾回?!」
趙重熙是真想笑,可惜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上一世他只覺得司徒曜這廝虛有其表空有才華,不過一蠢物耳。
這一世他才發現,司徒曜依舊是有些蠢的,卻不能再稱之為蠢物。
至少他這份為了妻兒能豁出命去的勁頭,讓人不得不服。
他沉聲道︰「三爺,您是想要听我起個誓,這輩子一心一意對待六姑娘麼?」
司徒曜冷嗤道︰「我一個活了兩回的人,還會信個狗屁的誓言?」
「所以我也沒打算去說那些狗屁的誓言。
三爺,您就算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您的女兒?
您也是過來人,真心愛過六姑娘的男子,心里眼里還能裝得下其他女子?
更何況,六姑娘看似嬌柔單純,實則……您覺得她會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人?
別人我不好評價,反正我是甘拜下風,今生能不被她欺負已屬萬幸。」
司徒曜︰「……」
皇長孫這話像是在抱怨箜兒太厲害,一旦娶了她定然會落個懼內的名頭。
可他怎麼看這廝的神色也不像是受了委屈。
反倒是暗暗顯出一絲得意……
司徒三爺睨了趙重熙一眼︰「心里裝不下其他女子,眼里卻不見得!
你也說了我是過來人,又有什麼不明白的?」
自打司徒曜重獲新生,這不是兩人第一次爭斗了。
雖然趙重熙幾乎每次都能佔上風,卻也每次都被對方弄得焦頭爛額。
他抬眼看著司徒曜的眼楮︰「司徒三爺,說句您可能不太喜歡听的話。
您從前眼里心里都沒有任何女子,可您身邊的女子卻不止一個。
是什麼原因讓您重生之後便立刻把其他女子都打發掉,只守著一個根本不待見你的妻子過日子呢?」
司徒曜的薄唇蠕動了一下,卻沒有接話。
趙重熙笑了笑︰「是,您的確是在懺悔,可您又何嘗不是看清楚了那些女人的嘴臉,怵了、怕了?
除了三夫人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讓你覺得安心、踏實。
誰曾想就這麼守著三夫人幾個月,竟讓你覺出了她的獨特和美好,于是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旁的女人。」
司徒曜繼續沉默,顯然是被戳中了心事。
趙重熙自嘲道︰「其實我也是一樣的。
撇開人品不提,上一世青青被您培養得非常優秀。
我雖然還沒有來得及對她生出多少情意,但我承認,最初的時候還是被她吸引過的。
然而,就是這個曾經吸引過我的女子,卻用那樣的惡毒手段來殘害我。
司徒三爺,您覺得經歷過那樣一遭,我還會對女子動心麼?」
司徒曜一噎。
是啊,上一世皇長孫同青青相識的時候,也只是一名十五六歲,尚未識得男女之情的青澀少年。
一招被蛇咬之後,估計看世間任何一個女子都毒如蛇蠍,哪里還敢去喜歡。
趙重熙端起茶杯晃了晃︰「也不怕告訴您,我重生之初,是打算這輩子都不娶親,不沾惹任何一名女子的。
所以我才那麼肯定地對您說,這輩子絕不會娶您的女兒為妻。
誰知造化弄人,您這樣的父親卻能養出司徒箜那樣的女兒。
不知不覺中,我的心里眼里也只剩下她了……」
司徒曜的心倏地一緊。
皇長孫的話他不懷疑,可什麼叫做他這樣的父親卻能養出箜兒那樣的女兒?
事實上,他只在箜兒很小的時候教過她讀書寫字,並沒有來得及仔細教養。
箜兒的教養是阮氏一手包辦的。
可阮氏……
她又怎麼可能教得出箜兒這樣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