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爽利的阮棉棉兩輩子都沒有這麼猶豫過。
渣男已經承認他是重生的,相當于將一個天大的把柄送到自己手里。
有了這個把柄,她就算把事情真相全都告訴渣男,也不怕他對自己不利。
但她不敢肯定,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脆弱」的男人能不能承受得了妻女又一次離開她的事實。
阮棉棉思忖了好一陣。
或者只告訴他自己的那一部分?
畢竟渣男對「阮氏」更多的是愧疚,知曉真相後傷心是肯定的,但接受起來應該能容易一點。
至于小鳳凰的那一部分……
方才渣男只是提了提女兒上一世的遭遇,就傷心成那個樣子,一旦知曉真相估計就沒法活了。
而小鳳凰上一世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感受過父愛。
難得這一世的父親也是個女兒控,對她來說多少算是個彌補。
阮棉棉終于做出了決定。
她是想解月兌,但也不想害人性命。
小鳳凰的那一部分還是由她自己來決定要不要告知渣男。
司徒曜見她突然又不說話了,小心翼翼道︰「夫人,雖說中原幾乎沒有人懂那事兒,但你也不要著急。
大宋不行就去燕國打听,再不行咱們繼續往南……」
「司徒曜,別說了。」阮棉棉凝著他的眼楮︰「這幾個月看了我那麼多的冷臉,吃了我那麼多的閉門羹,你有沒有覺察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司徒曜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妻子的聲音明明很溫和,他卻突然忐忑不安起來︰「夫人指的是……」
阮棉棉道︰「你不久前才經歷過重生這樣離奇的事情,應該比尋常的人敏感很多。」
司徒曜渾身的寒毛倏地豎了起來。
「夫人,莫非你和我一樣,也是……重生的?」
他真是恨不能尋個地洞鑽下去。
阮氏和他有同樣的遭遇,那麼她對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情便了如指掌。
自己因為不知情,竟還在她面前賣弄了這麼半天。
尤其是她上一世臨終前那一段。
真是蠢得要死!
然而,阮棉棉卻搖搖頭︰「不,我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司徒曜迷糊了。
「同樣是重活一世,你還是原來的你,我卻成了別人。
這話你能听懂麼?」
「你成了別人?」
「意思就是,我並非你的妻子阮氏。」
司徒曜哪里肯信這樣的話,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夫人,我知曉你不肯原諒我,但也莫要開這樣的玩笑。」
阮棉棉正色道︰「是不是開玩笑,三爺心里應該很清楚。」
司徒曜只覺得整個人都僵硬了。
其實他早就察覺出如今的阮氏和幾年前的確不一樣了。
但他並沒有往深處想。
畢竟他離京外任那麼多年,夫妻倆又一直有隔閡,連真正交心的談話都沒有過半次。
書信雖然從未斷過,但數量很少而且寫的多半都是場面話。
世間萬物都在不停變化,六年的時間足夠讓阮氏變成另一個人。
沒想到這里面居然竟另有隱情?
他艱難開口道︰「你不是阮氏,那你是誰?」
「我是阮棉棉。」
「都說不要開玩笑了……」
「不過一個名字而已,三爺,你仔細想想我同你印象中的阮氏有多少不同的地方。」
司徒曜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炸了。
細細想來,眼前這個女人除了容貌,可以說是什麼都變了。
雖比從前更喜歡罵人,但卻絲毫不讓人覺得粗魯沒教養。
于樂音上更是如此,雖然勤能補拙,但天分總不會騙人。
如今的她天分比從前高出一大截,而且還擅長制新曲。
還有,從前她根本不懂廚房里的事情,如今卻能做得一手很特別的菜肴。
如此種種,司徒曜已經無法否認阮棉棉的話。
他像是被驚雷劈中了一般,木呆呆地站在那里。
阮棉棉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三爺?」她伸手在司徒曜眼前晃了晃。
司徒曜像是瀕臨死亡的人突然看見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阮棉棉的手。
「阮棉棉,你是什麼時候……」
這話問得含糊不清,但阮棉棉又怎會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想問的是阮氏什麼時候死的。
「去年八月,就是被人打中腦袋那一回。」阮棉棉淡淡道。
司徒曜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聲︰「啊」
阮棉棉的手都被他捏痛了。
但對方的樣子實在是太過淒慘可怖,她沒忍心把手掙月兌出來。
司徒曜用通紅的眼楮盯著她︰「她早就沒有了,我重活一世還有什麼意義?」
他此刻滿腦子都是上一世跪在妻子墳前的場景。
那時有多悔,如今就有多恨。
老天爺為何要這麼捉弄他?!
重活一世,妻子健康美麗女兒聰明可愛,就連兒子都比上一世好說話。
他本以為這是老天爺看自己一家人上一世活得太慘了,所以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沒想到所謂的機會,早在他重活一世之前許久便已經成了一場空。
「哈哈……哈哈……」他突然松開阮棉棉的手,像瘋了一樣大笑起來。
那張完美的俊臉徹底扭曲了。
阮棉棉只覺有些毛骨悚然。
兩世為人,她還真是沒見過有人笑得這麼可怕。
還好她沒有提小鳳凰,否則真是要出人命了。
她這里還沒想完,司徒曜的笑聲戛然而止,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阮棉棉又被嚇了一跳。
這是吐血?受傷?中毒?
來不及多想,她趕緊伸手扶住了對方開始搖晃的身體。
司徒曜慘然地看著她︰「阮棉棉,你說我要怎麼才能見到她,要怎麼才能彌補上一世對她的虧欠?」
阮棉棉抿著嘴,這種問題讓她怎麼回答?
「她都已經走了快一年了,我就是立刻上吊服毒抹脖子,也追不上她了……」
說罷司徒曜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去。
阮棉棉把他扶到一旁的小榻上躺好。
「你好好躺著,我讓人去請府醫過來。」
「別……你別走……」司徒曜竟沒有暈倒,伸手又拽住了阮棉棉裙擺。
阮棉棉無奈,只好道︰「我去擰個帕子給你擦一擦。」
司徒曜略松了松手︰「那你快些,我還有話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