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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祭芳魂

趙重熙把慕容離亭送出了客院。

「阿福,你做司徒箜的小護衛有多久了。」慕容離亭頓住腳,輕聲問道。

趙重熙道︰「尚不滿一年。」

「那……」

慕容離亭本想問一問這位年紀同自己相仿的少年,司徒箜日常在家中都喜歡做些什麼。

但轉念一想,小護衛負責的只是貴女們的外出時的安全,又怎會知曉她們的生活習性。

他沒有來詢問的興致,沖趙重熙抱了抱拳︰「阿福請留步。」

趙重熙還了一禮︰「離亭世子慢走。」

慕容離亭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夜色掩蓋了他的面上的情緒,卻掩蓋不住他內心的苦澀。

母妃今日的自作主張他雖然多有抱怨,但也不得不承認,听說司徒箜已經到了楚王府那一瞬間,他還是非常欣喜的。

司徒箜是務實的人,此行已經達到了目的,斷不會再生旁事。

即便是自己親自相邀,她也未必會答應走這一趟。

說不準從鳳凰台出來之後便直接回宋國了。

正是因為母妃插了一手,他才有了同司徒箜再一次相處的機會。

可這又如何?

明日同父王會面之後,她很快便會離去。

而且這一走恐再無相見之期。

方才對父王所言「不敢動」是他的真心話。

可他也清楚,于司徒箜,他的理智戰勝不了情感。

他妒忌阿福,雖然只是一名出身卑微的小護衛,卻能得她全心信任,伴她遠行千里。

他更妒忌她將來的夫君,能得她滿心愛重,伴她一生一世。

憑司徒箜的身份,她的夫婿人選總跑不出宋國皇室。

會是那兩位已屆適婚年齡的皇子麼?

他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不久之前剛見過的宋國二皇子和三皇子。

那兩人的條件也不算差,可配司徒箜……

慕容離亭自嘲一笑,配不配得上,還不就是宋國皇帝的一句話!

他瞬間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索性也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取出玉簫,立在蓮花池邊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

再說鳳凰兒。

慕容離亭離開後,她重新換回了男裝。

見四下無人,她從懷中取出了一只無比精致的小哨子。

不一會兒,身著夜行衣的夏侯伊出現在她面前。

「小主子。」

「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已經妥當,請小主子示下。」

「今晚可方便?」

「沒問題,楚王府並非龍潭虎穴,此行絕不會驚動任何人。」

「夜梟和夜呢?」

「小主子放心,他們雖然也頗有手段,但對大燕的情況遠不及屬下熟悉,今晚的行動不會驚動他們。」

鳳凰兒心知夏侯伊並沒有說大話。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大燕這塊土地上,外祖父的人自然及不上父王的人有能耐。

「那我們走吧。」她輕聲道。

「得罪了。」夏侯伊用一件黑色長斗篷把鳳凰兒一裹,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楚王府。

大約半個時辰後,兩人已經來到了大燕京城郊外的一座墓園。

「小主子,到了。」夏侯伊掀開了斗篷。

鳳凰兒抬眼看了看。

墓園門口有四五名同夏侯伊一樣打扮的人,每人手里都提了一個燈籠。

燈籠數量雖不算多,卻把匾額上的「章」字照得清清楚楚。

「屬下等見過小主子。」黑衣人們提著燈籠不便行大禮,只沖她鞠了一躬。

「免禮。」鳳凰兒抬了抬手。

夏侯伊道︰「太子妃的陵寢離這兒不遠,屬下這便帶您去。」

鳳凰兒嗯了一聲,跟上了夏侯伊的腳步。

不管鳳凰台還是母妃的陵寢,在夜梟和夜那里都不好解釋。

雖然他們對自己都足夠忠心,但事情難免會被外祖父知曉。

有些事情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楚的,不如干脆就別讓他們知道。

「小主子,就是這兒。」夏侯伊在一座不算太大的墓前停下腳步,又讓人點亮了幾個燈籠。

鳳凰兒往前走了幾步,墓碑上字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中。

愛女章氏敏致之墓。

除此之外便只有日期。

大燕寶應三十一年八月卅日立。

「母妃……」鳳凰兒重重跪在了墓前。

她的母妃,大燕宣和長公主和長平侯府章家二公子的愛女。

天生富貴,天姿國色,自幼便同大燕太子定親,在出嫁前從未受過任何挫折。

嫁入東宮之後與父王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很快便有了身孕,同樣一切順暢無比。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天之驕女,竟會落得那般悲慘的結局。

眼前的墳塋雖然並不寒酸,但同她尊貴的身份完全無法匹配。

墓碑上除了她的名姓和立碑的日期,甚至連生卒年、親人們的姓名一應皆無。

而這立碑的日期,大燕寶應三十一年八月卅日,是在她已經故去十年,就連唯一的女兒也走了之後。

這說明在此之前的十年,母妃的墳塋連一塊墓碑都沒有。

外祖母當年懼怕皇祖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應是狠毒了慕容皇室。

所以才在皇祖父暴斃,父王回京之後,她才堅決不同意將母妃葬入皇陵,而且墓碑上如此簡單而干淨。

重重磕了三個頭後,鳳凰兒取出帕子,認真地把墓碑擦拭了一遍。

章敏致,自從母妃嫁入東宮做了太子妃,再也無人喚過的閨名。

鳳凰兒第一次听說這個名字,還是母妃瘋狂謾罵的時候說出來的。

那時她年紀小,甚至沒搞懂母妃罵的是「我章敏致」還是「我章敏之」。

直到她能認字後,才在一幅父王替母妃畫的畫像中看見了「吾妻敏致」這幾個字,才弄清楚了母妃的閨名。

鳳凰兒的心里酸酸的,眼窩酸酸的,卻怎麼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母妃上一世的遭遇的確是悲慘的,但卻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她至死也沒有愛過自己。

就算那時皇祖父沒有對母妃下毒手,她在歸雲莊中休養一段時日後回到東宮,帶給自己的依舊是無休止的謾罵。

鳳凰兒苦笑道︰「夏侯統領,讓人把祭品拿上來吧。」

「是。」

夏侯伊一揮手,兩名黑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碩大的花盆走到鳳凰兒身側。

「小主子。」

鳳凰兒偏過頭,果然是一盆含苞待放的玉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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