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二月初,田莊里的佃戶們差不多要開始著手準備春耕了。
慕悅兒雖然身份尊貴,但這些年住在江南慕家老宅,廣元長公主並沒有拘著她。
反而是回京這段日子,不是進宮就是去熟悉的人家做客,真是把她憋壞了。
听彩雀說左家田莊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把大腦袋探出了車窗。
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色卻讓慕悅兒失望了。
她嘟著小嘴道︰「彩雀,這里什麼都沒有,一點都不好看。」
彩雀笑道︰「北方春天來得遲,再過半個月就不一樣了,到時候郡主一定會喜歡的。」
慕悅兒趴在窗沿上,杵著小下巴道︰「這條河倒是不錯,也不知道小姐姐和箜姐姐她們家里有沒有養大白鵝和水鴨子……」
換做其他女孩子說這樣的話,彩雀一定會以為她們是喜歡看大白鵝和水鴨子在河里撲騰。
但自家小郡主麼……
她一準兒是又想起慕家老宅的廚子做的燒鵝和醬鴨了。
她忍著笑取出梳子湊到慕悅兒身後,邊替她梳頭邊道︰「就算左大姑娘和司徒六姑娘家的田莊里不養鴨子和鵝,只要您想吃,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那怎麼能一樣……彩雀你快看」慕悅兒突然提高了嗓音,伸手指向車窗外。
彩雀停下手里的動作,順著她的手看了出去。
只見不遠處的河堤上站著兩名男子,一人穿著灰色的粗布短衣,一人身著玄色長袍。
兩人站在一棵大樹下,正湊在一起說話。
彩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家小郡主在激動什麼。
田莊里多的是佃戶莊客,這兩人看起來雖然年輕,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慕悅兒有些著急︰「你這記性真夠可以的!
你看那個穿灰衣裳的人,是不是箜姐姐的那個小護衛?就是那一日咱們在小姐姐家門口見過的那一個。」
彩雀凝神看了看︰「郡主沒看錯,就是那個叫做阿福的小護衛。」
慕悅兒又往前伸了伸脖子,試圖看清楚另一個人的樣貌。
彩雀生怕她掉出車窗,趕緊伸手護在她身側︰「小郡主,左大姑娘給你捎的信里說得很清楚,司徒六姑娘這幾日都同她住在一起。
小護衛要保護他家主子,自然也就跟著住過來了,他出現在這兒沒什麼好奇怪的。」
這些道理慕悅兒當然知道,她感興趣的本就不是這小護衛,而是身著玄色長袍的那個人。
只不過從她們的角度看過去,那人只是隱隱露出了半個身子,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慕悅兒越發心急︰「彩雀,你看那人像不像那一日被我用掃帚打了臉的大腦袋?」
彩雀一噎,偷眼看了看自家小郡主那顆同樣不小的腦袋。
「小郡主,管他是誰呢,咱們還是……」
「停車停車快停車,我要下去看看。」慕悅兒從她臂彎中掙月兌出來,急急慌慌縮回了車廂里。
丫鬟們哪里敢不听她的話,趕緊把小郡主的意思告知了車夫和侍衛們。
很快馬車就停了下來。
慕悅兒也不要人攙扶,自己掀開車簾子跳了下去。
「你們都跟上。」她簡單吩咐了一句,提著裙擺朝河堤那邊奔了過去。
眾人面面相覷,趕緊跟上。
剛一踏上河堤,慕悅兒就扯開嗓子喊道︰「箜姐姐家的護衛小哥哥,替我把那個大腦袋抓住!」
大樹下正在商量事情的趙重熙和袁謨被她這一嗓子嚇了一跳。
因為田莊里非常清靜,除了一些佃戶之外並無旁人。
加之春耕尚未開始,河堤上更是空空如也。
這幾日兩人見面都約在這棵大樹下,一直都沒有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沒想到今日卻遇見了慕悅兒這個小魔星。
一聲「小哥哥」讓趙重熙渾身上下都直冒雞皮疙瘩。
被自家小表姑喚做小哥哥,誰能安然承受?
想起那一日的大掃帚,袁謨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腦袋的瘋丫頭!
那一日明明是她得罪了自己,怎的還揪著不放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他拔腿就朝河堤的另一頭跑。
孰料才剛跑了兩步,他的胳膊就被趙重熙拽住了。
袁謨用力掙扎了一下,轉頭瞪著趙重熙︰「你拉著我做甚?」
「你幾時把慕悅兒給得罪了?」
因為有些丟人,袁謨之前並沒有把自己被慕悅兒打的事情告知趙重熙。
如今這般情勢,他哪里還有閑工夫解釋。
他咬了咬牙低聲道︰「這事兒我過後再同你說,趕緊撒手!」
趙重熙哪里肯撒手,反而抓得更緊了。
他也低聲道︰「你溜了我怎麼辦?」
袁謨氣急︰「怎的又是我!」
同窗十年,趙重熙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單純干淨的。
他從來不會主動去算計別人,更不會對別人使陰招。
可最近……不,應該說自從離開書院之後,重熙師弟完全像是換了個人。
別的不提,單就壞人姻緣這一點就真夠那什麼的。
還有自己這個一心為他著想的師兄,好幾次直接淪為了替罪羊。
情知自己武功差得太遠,袁謨只好選擇了放棄。
「重熙,你待會兒可得配合著點兒,我可不想遭罪。」
瘋丫頭倒是好打發,他最怕的是那個聰明過人記性絕佳的司徒六姑娘。
雖然他同她也只見過一面,但他絕對相信那姑娘心里一直都「惦記」著他。
他不過是個無甚背景的假道士,就算被揭穿身份也沒什麼要緊,可重熙……
正想著,慕悅兒一行人已經來到了近前。
「得罪了,袁師兄。」趙重熙聲如蚊訥地說了一句話,反手就把袁謨的胳膊擰到了身後。
袁謨︰「……」
慕悅兒走上前看了看他,板著圓臉呵斥道︰「說!是不是周夙派你來這里搞破壞的!」
袁謨快被氣死了。
那一日這小郡主用掃帚頭拍了自己七八下,之後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溜了。
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找她討要一個說法,她倒還恨上了!
今日更過分,仗著人多勢眾就想拿自己出氣。
最好笑的是,她憑什麼就認定自己和周夙是一伙的?
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一副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樣子,簡直像一只小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