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未的話一多半是在開玩笑,鳳凰兒和慕悅兒卻都沒有把它當玩笑話。
尤其是慕悅兒,立刻在心里盤算起來。
像她和箜姐姐這種出身,又備受長輩們疼愛的貴女,手里價值連城的東西的確不少。
但說到現銀……
她手里的銀子一共兩部分,一是月錢,二是壓歲錢。
月錢的領取和花用,全都是她的大丫鬟彩雀經手,但她心里還是有數的。
十一年來她領到手的月錢差不多是兩千兩。
再加上長輩們這麼些年給她的壓歲錢,少說也有上萬銀子。
數目雖不算驚人,但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可……
小姑娘的大腦袋瞬間就耷拉下來,原本亮晶晶的圓眼楮也暗了暗。
早知道她就不胡亂花錢了……
小吃食吃了不知凡幾,結果換來了一身圓滾滾肉乎乎;小玩意兒堆了幾屋子,真正有用的卻沒有幾樣。
「箜姐姐,你手里一共有多少銀子?」慕悅兒眼巴巴地看著鳳凰兒。
鳳凰兒被她逗笑了︰「是不是月錢花光了?」
慕悅兒嘟著嘴道︰「我還沒有及笄,就是個光桿兒郡主,一無封地二無俸祿,至于月錢和壓歲錢都被我花得差不多了。
彩雀昨兒才替我數過,就剩下二百多兩。」
鳳凰兒道︰「我的情況和你差不多,手里也沒有多少現銀。」
慕悅兒做了個鬼臉︰「箜姐姐騙人,你一定比我有錢!」
鳳凰兒挑了挑眉,小丫頭幾時學會掐算了?
左未道︰「這話怎麼說的?」
慕悅兒道︰「你想呀,箜姐姐這麼瘦,肯定不像我一樣嘴饞;而且她又喜歡清靜,自然也不像我一樣喜歡四處亂跑亂買東西,所以她肯定比我有錢!」
左未噗哧一笑︰「箜兒,悅兒這話挺有道理,你還不老實交待。」
鳳凰兒道︰「我本身真是沒有什麼現銀,但去汾州之前,外祖父給了我五萬銀票……」
「哇五萬!」慕悅兒尖叫了一聲,晃著左未的胳膊道︰「小姐姐,五萬銀子,能買多少好吃噠!」
左未見她一副口水都快滴出來的樣子,肚子都笑痛了。
好容易把氣喘勻,她才道︰「悅兒,你方才不是還後悔饞嘴的麼,怎的才這麼一小會兒的工夫又忘了?」
鳳凰兒也打趣道︰「索性咱們就開一家專門賣小零嘴兒的雜貨鋪,讓悅兒去做掌櫃。」
慕悅兒道︰「好呀好呀,只要你們不怕生意被我吃垮就行!」
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鳳凰兒和左未臉上的笑容還未散盡。
「左姐姐,你看起來比前幾日好多了。」
「悅兒就是個小開心果,同她在一起,什麼煩心的事情都會消失得干干淨淨。」
鳳凰兒轉頭看著她︰「姐姐,你和荀公子的事兒……」
左未不想隱瞞,道︰「他同我把話挑明了。」
「那……姐姐同意了?」
「我當時並沒有一口應下。」
「是因為周小侯爺?」
「不……箜兒,如果我說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那是假話。」
「人非草木,我理解姐姐,只是那一日我同你告辭之後,在側門處遇見了周小侯爺。
我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瞧他的樣子似是有些悔意,我怕……」
鳳凰兒停下嘴里的話,擔憂地看著對方。
左未道︰「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擔憂,放心吧,我這人做事從不後悔。
不管他是因為什麼緣由有了悔意,也不管他將來會有多高的地位有多少財富,我絕不會再走回頭路。」
鳳凰兒總算放心了,她淺笑道︰「姐姐的想法很對,只是荀公子那邊,真不需要我去同外祖父說一說麼?」
左未笑著搖搖頭︰「荀朗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學本事,要是被大將軍特意關照,他的目的就達不到了。
方才是我一時間沒忍住,倒是讓你掛心了。」
「哪里,姐姐這般為荀公子著想,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左未笑了笑︰「荀朗的性格非常內斂,而且他一直以來對我都太過小心翼翼了。
所以那一日他突然把話挑明,讓我真是有些無所適從,但他說讓我不要急著答復。」
鳳凰兒心下感慨。
這才是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樣子。
荀朗對左姐姐的感情早已經刻骨銘心,然而他卻只開口要一個機會。
這同時也證明他是個聰明人,懂得爭取機會,更懂得如何把握機會。
只盼著小姐姐能夠早一些從陰影中走出來,早一些接受荀朗,也早一些得到真正的幸福。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問道︰「姐姐,荀公子也是自小便和你一起長大的麼?」
左未點點頭︰「荀叔叔是我父親的部下,論軍功他也是能封侯的,只是……」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那一場戰役宋軍損失實在太過慘重了,我父親、周伯伯,還有荀叔叔都是同一日殉國的。」
鳳凰兒緊緊握住她的手︰「那他的母親還在麼?」
左未搖搖頭︰「荀朗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早早就去了。」
鳳凰兒心里一陣刺痛。
又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少年。
宋燕之間的爭斗究竟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明眼人都知道,很快就要到來的和談不過是個緩兵之計,能不能保證十年的太平都很難說。
十年之後呢?
屆時她們估計都已經做了母親。
一旦戰火重燃,她們豈不是要拖兒帶女去逃亡?
直到走進阮棉棉的屋子里,鳳凰兒的情緒依舊有些低落。
一抬眼卻見阮棉棉整個趴在書案上,小心翼翼地盯著什麼東西。
甚至都沒有顧得上搭理她。
鳳凰兒甩甩頭,把心里的陰霾揮散,快步走到了阮棉棉身側。
「娘,你在做甚?」
阮棉棉像是突然被驚醒一般,轉頭看著她︰「小鳳凰,你快來看這個。」
鳳凰兒探了探頭,只見一小堆形狀細長,顏色暗紅,看起來有些干癟的東西被阮棉棉緊緊護在身前。
她越發好奇了。
棉棉姐並非是個貪戀身外之物的人。
剛到大宋的時候,一屋子的黃金她都能毫不猶豫地舍棄。
可今日……
瞧她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這一小堆古怪的東西莫非比黃金還值錢?
阮棉棉不忙著解釋,而是拿起一個干辣椒輕輕一折。
幾十顆黃色的辣椒籽兒落在了早已鋪好的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