茌好出來的時候，那個瘋女人和男人都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那些之前抱有異樣心思的人。
「我怎麼感覺人少了？」她快步走向吳東，湊近他問道。
「就在剛剛，知府大人快去護送人的官兵回來了，所以又有一批被護送走了。」吳東嘴里說道，手上一點力氣不松。
另外和他一起拉繩子的人，對他分神感到不耐，不斷的催促著，「你們不要說話了！救人要緊！」
河里的水嘩啦啦的，聲音越來越響。
河里的浪就像是一雙惡魔的手，與岸上的人拉扯著，爭奪者那無辜的生命。
岸上的人爭分奪秒，恨不得一口氣將所有的人都救上來。
當然，他們最想救的就是自己的親人。
但是浪頭這麼大，他們怎麼分辨的清呢？
與其慢慢地去找，不如能救一個是一個，說不定自己的親人就被別的人救了上來。
雨水狠狠地打在他們的臉上，他們眼楮眨也不眨一下，緊緊地凝視著河水，像凝視著深淵。
茌好看到河中掙扎的人，好些人已經往下沉去，沒了掙扎的力氣。
她還看到不止女人將一個孩子高高舉起，不斷的呼喊著什麼。
她听不清，卻知道那肯定是在喊︰「救救我的孩子！」
水里不只是女人，還有不少老人以及一些男人。
有些男人緊緊的拉著自己的妻兒老小，分明已經沒有了力氣，卻遲遲不肯放松。
他們拉著的老人眼里不知是淚水還是河水，嘴里不斷的呢喃著什麼。
除了這些，還有些人則是自私得很。
他們只顧自己的性命，為了活下來，不斷的將身邊的人狠狠地往下按去。
借助按下的力量，他們便前進了一大段，往河邊又近了。
茌好厭惡地凝視著那些人，對于這種小人，她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她不再多想，將手上挽著的繩子，繞了幾圈。在自己的手上打了死結，然後像救梁君微一樣，纏住了一人的手腕。
她救的人，是已經沒了力氣幾乎要沉下去的女人。
那女人抱著孩子，滿臉的焦急之色，卻不是為了自己。
這讓茌好心中涌動著一股沖動，當初母親是不是也如同她一樣。
按捺住沖動，她大喊一聲，「抓緊！」
那女人感覺到手腕上被東西纏住，先是一慌張，然後發現這是救自己的。
這是一條救命繩！
她連忙緊緊抓住，一手緊緊抱著孩子，一手將繩子纏在了自己的腰上。
孩子實在是太小了，只有幾歲大，早就哭得嗓子都啞了。
被這雨水和河水嗆著，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她不敢再讓他接觸這洶涌的河水，這洶涌的河水就是惡魔，吞噬著人們的生命。
「我的兒，不哭，不哭……我們得救了……乖……」女人說話的時候，又嗆了幾口，斷斷續續的。
孩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話，逐漸安靜下來，沒有在哭喊。
她心中一喜，連忙往前游動，順著那根繩子的力量，她感覺自己離岸上越來越近。
當她上岸的時候，她忍不住流下欣喜的淚水，將舉在頭上的孩子，放下來抱在懷里。
「得救了！得救了！」她激動地哭泣著。
茌好在一旁看著，卻忍不住心中抽痛。
如果她感覺沒有出錯的話，這孩子已經夭折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這個心情激動的女人說。
抿了抿嘴巴，她便沒說話，又接著救下一個人了。
在她救下一個人的時候，她听見身後傳來痛苦的聲音。
女人已經發現了，懷里的孩子已經沒了氣息，面色慘白，眉頭緊蹙，竟是帶著痛苦走的。
孩子的臉是冰涼的，身體也是，一絲熱氣都沒了。
她的痛哭並不是十分引人注目。
在這兒，痛哭的不止她一個。
茌好一個接一個地救人，她的手已經麻木了，雨水從她的脖子里灌進去，冰涼冰涼的。
簑衣幾乎沒了用處，穿在身上，只有一點御寒的功效。
她抹了一把眼楮，只覺得手上沒了知覺，眼楮被雨水沖刷著，早就紅彤彤的，卻沒有兔子那紅寶石般的眼楮好看。
茌好正用力，又將幾人拖上岸。
那幾人跪下跟她磕頭，感謝的話道之不盡。
這時，一對老夫婦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
他們手里拄著拐，相互攙扶著。
看到茌好，他們的眼楮閃閃發亮，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沖到茌好的面前，老夫婦一齊跪下。
「你們這是做什麼？」茌好後退一步。
「善良的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孫子吧！」老婦人哭泣著說。
她毫不留情地往地上磕去，額頭頓時被地上的碎石子劃破，血紅一片。
老爺子也不顧面子地往下磕頭，「救救我家孫兒吧！只要您能救他，要什麼都可以，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給你！」
茌好能夠感覺到，這對老夫婦心中滿是絕望，就像那緊繃的弦，只要稍一用力，就要斷裂。
她十分為難，這對老夫婦的確很可憐，但是就算她想要救，也不一定能救到。
這雨這麼大，風這麼大，河里的浪也這麼大，她能救的只有那些她能看見的人。
就算是她看見，都不一定能夠全救上來。
而且，這種要命的關頭，她能救一人是一人。
「抱歉。」茌好輕聲說，語氣里充滿了愧疚，「我只能盡量救能救的人，至于能不能把你們的孫子救上來，就只能看運氣了。」
旁邊那些被救上來了，紛紛開口。
「你們兩位老人家還是別阻攔這位姑娘救人了！多耽擱一會兒，最少救一個人，說不定那少救的一個人就是你們家孫兒！」
「是啊，你們兩位幫不上忙，就不要在這添亂了，快去棚子里休息著。說不定等會兒雨停了你孫兒就回來了。」
「快走吧！」
「快走吧！」
……
見這麼多人和他們倆說話，兩位老人泣不成聲，卻仍然跪在那兒不願意起來。
若是可以的話，他們寧願用自己的兩條老命去換他們的孫兒！
茌好咬了咬牙，嘆了一口氣。
她看到還有許多人在岸上站著，明明很著急，卻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