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觀後山有一條明亮的小溪,溪水像一條綴滿閃光的飄帶,匯聚在一灣碧池中,如同一缸濃濃的美酒。碧池在山澗中,四周綠茵蔽日,偶爾山風夾雜著淡淡花香,涼爽悠然。
又一陣微風吹過,孫映雪望著波動的水面扔了一顆小石子,樂此不疲的玩著。守靜側眸看見飛濺的水花,低聲道︰「走快點!」
「哦!」孫映雪加快腳步,追了上來︰「道長,道長,這里是什麼地方啊?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墓地。」他語氣平平回道。
呃孫映雪笑容一僵,急忙竄到他身邊,扯了扯笑︰「道長,你騙我的吧,我怎麼沒看見墓碑呢?」
「馬上就見了!」
「」
孫映雪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這麼美的地方怎麼也跟墓地聯想不到一起啊。守靜冷冷的睨了一眼身側的樹叢,蔥郁的樹蔭下一只山鬼正偷覷他們。
孫映雪渾然不知的四處張望,山鬼眼中綠的光一閃,以為又是守靜給他帶來的活人,供他吸食。一時興奮,登時身形一晃便出現在孫映雪身後,它探著脖子聞了聞她雪白的脖頸,舌忝了舌忝森森的獠牙,便要咬下去。
「滾開!」守靜厲聲一呵,山澗回蕩著他的聲音。
孫映雪尷尬的望著他,委屈道︰「怎麼了道長!」
守靜嘆了口氣,眉梢微微一皺,無語道︰「走快!」
「道長,您這到底是讓我滾還是走?」孫映雪委屈的癟著嘴。
山鬼被他這態度嚇了一跳,驚恐的望著守靜與孫映雪,須臾,守靜又望去一眼,那山鬼一溜煙便消失了。
「你既然要跟來就走快點!」
「哦!」她悻悻的小碎步追著他。
倏然,沒走多久,便抬眼望見不遠處一座墳墓。孫映雪驚愕的瞪大眼楮,從墳冢的外觀判斷,這座墳已有百年之久,但這四周卻打掃的極為干淨。
天高地闊,唯獨這座孤墳很是突兀的出現在山澗之中。守靜施法除去一側的雜草,徑直走了過去。
孫映雪平日膽小,但今日艷陽高照,山澗又清爽亮堂。更何況跟著守靜這個道長,她竟敢靠近多看了幾眼。
眼前的墓碑上一個字也沒有。
孫映雪差異問道︰「這里埋得何人?」
守靜靜默不語,只是盯著那墳冢。過了半晌,他道︰「埋著這世上最好的人!」
「是你的家人嗎?」孫映雪見他神情似有些落寞,仍是不解︰「可這墓碑無字,這里面埋的人姓甚名誰為何不刻在墓碑上呢?」。
守靜笑了笑,轉目望來︰「因為不會有人來祭拜,也無需告訴別人這里葬著何人!」
「嘁,這話講得,道長你不是人嗎?」孫映雪沒心沒肺笑了笑。
守靜心下一滯,默了默,忽然對他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呀!」孫映雪滿眼期寄。
他語氣變得柔和,緩緩道來︰「曾經有個小孩,無父無母,每日都在沿街乞討,生活雖苦但他依然很開心,因為每日都會有人給他扔一個吃不完的包子或一口點心。他每次拿到那些施舍,都會真心的感謝那些人。有時候若是有人能給他一塊肉,他會笑很久。」
孫映雪听的認真,並未打斷他。
守靜望著墓塋,抿出一抹笑︰「直到他遇到那個道長,那個身材微胖,永遠笑意滿滿的人,那日,他下山為道觀買些食材,正巧遇到他,瓜棚旁,那個孩子正在撿一塊落地的西瓜,那道長走了過來,笑了笑,從身後的竹筐里取出一個完整的西瓜遞給他。他很開心,連忙道謝,道長幫他打碎西瓜,給了他一塊最大的。後來。那道長知道他無父無母,念及他可憐,不想讓他繼續乞討,便抱他回了道觀。」
話音剛落,孫映雪靠近他的臉,眼楮撲閃的眨了眨,笑起來︰「我听出來了,你講的那個小男孩是你!」
守靜勾了勾唇︰「你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我一直都很聰明!」她得意的揚起下巴︰「我還知道,這座墳墓里埋得就是那個道長!對嗎?」
守靜抬眸望著她,笑道︰「呦,你這麼聰明!那你可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
孫映雪一頓,不知他問這句話有什麼難的,月兌口道︰「不就是那日我被暗算的時候!您出手救了我!」
守靜淡笑點了點頭,拂袖走近墓塋,蹲在墓碑前,自言自語道︰「胖師傅,我好像終于明白了點什麼。」
忽聞身後撲通一聲,守靜轉目望來,見孫映雪直直跪在墳冢前, 當的磕了三個響頭。
守靜眉梢擰在一起,詫異的看著她,孫映雪一臉正經的雙手合十︰「師傅,今日有幸來到您墳前,小女子自當好好祭拜,但這地方兩個瓜果祭品都沒有,只能磕三個響頭,望您泉下有靈,知曉我的心意。小女子一定要感謝您當時救了道長,若是今日沒有他,我也就死了。」言罷,他又磕了三下。
守靜無語卻被她逗笑,諷刺道︰「你這個手勢是拜佛,我們是道家!」
「啊?有區別嗎?」她驚愕的把手放下。
「好了,我師父知道了,你快起來吧!」守靜上前扶她,孫映雪很感激的扯著他衣袖︰「道長,我真的很感謝您,您是我見過世上最好的人!」
守靜一怔,苦笑道︰「這世上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可您對我真的很好。」
守靜拂袖轉身往回走,他冷冷回道︰「你嘴這麼甜,怕是為了多住幾天吧!」
「才不是,才不是!不過若是能多住幾天也是極好的!」
守靜定住腳步,轉目問道︰「既然不想回去,不如就永遠住在這里!」
孫映雪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那不行,我若是不回去,我爹娘會很失望的,他們還希望我能在宮里一朝翻身,這樣,我爹就不用在我家那個小地方繼續當官了。」
「那自己你呢?」
「什麼意思?」
「你自己也想在宮里待一輩子嗎?」
孫映雪一時語塞,頓了頓︰「我好像長這麼大,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貌似我爹娘對我的期待就是我的目的,他們說的都是對的,我就應該這麼做!」
守靜不再理會,繼續走在前面,孫映雪撿了一只小花捏在手里,開始碎碎念︰「反正,我已經入宮了,我也不可能留在這兒一輩子,不然皇上怪罪下來,您也沒辦法交代。不過,說起皇上,他好像一點也不喜歡我,可他對輕雲就不一樣,哎,這種事,我也不能強求!反正我也想明白了,只要輕雲能好,那瀅妃就不敢再欺負我!」
青山綠水,天清日明。山水間,一襲白衣道人靜默不語走在前面,後面跟著一個紅衣小姑娘,她一蹦一跳,嘟嘟囔囔個不停,那道人也不煩她,只是偶爾勾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