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麟致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他低頭看著床上的錦繡絲緞被子,揉了揉眉心,昨夜自己竟然夜宿此處。不由得苦笑起來。
都是那該死的睡眠散,好在現在藥力都散去了,他慢慢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
屋子里的姑娘已經不在了,剩下他一個人。他走到椅子上坐下,看向桌上的古琴,才確定昨日並不是一場夢。
他是太子啊,未來的一國之君,竟然到了煙花柳巷之地?
他的手從古琴上劃過,發出一陣琴聲。就在那剎那見,門緩緩被推開。
清渠端著一個托盤,帶著溫柔可親的笑容,「公子醒了?」
易麟致朝著她點頭。
清渠把托盤放在桌上,碗筷布置好,便道,「奴家也不知道公子要做什麼,千金一擲只是為了讓奴家煮一碗粥嗎?既然公子喜歡奴家的手藝,奴家便又煮了一碗來。正好給公子用作早膳了。」
易麟致走到桌子邊,看向那軟糯可口的粥,笑起來,「你是燕國人吧!」
「正是。」清渠答道。
「你煮的粥合我的口味,所以我昨日替你解圍也是應該的。」易麟致道。
見著易麟致用過粥,清渠便問,「公子也是燕國人?」
「是。」
「公子到此處可是為了何事?」清渠隨口問道。
「訪親。」易麟致答。
「公子既然是外地人,要訪的是誰家?可要奴家幫忙帶路。」清渠問。
易麟致想初來江州,有個向導也不錯,便應聲,道了,「好。」
「只不過今日不去訪親,你今日帶我去江州各處好玩的地方去。」易麟致道。
清渠應聲,道,「是。」
清渠覺得這小公子十分的有意思,便問,「公子姓什麼?」
易麟致道,「我姓林,單名一個致。」
林?莫非這小公子是林員外的親戚,但是林員外一家都生的丑陋,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俊俏的小公子。
老鴇笑著送了易麟致和清渠出去,大街上熱鬧繁華,街市林立,人群擁擠,這江州城過著如母親說的那一般熱鬧。只是自己長到了十五歲,這才第一次見到江州城。實在有些可惜。
清渠帶著易麟致在街上走,看著易麟致露出笑容,她也笑起來。她從來沒有和一個人在一起這麼的無拘無束,這麼的自在快樂。
易麟致見著做糖畫的,好奇圍了上去,清渠也跑過來。
易麟致問,「你喜歡什麼?」
「兔子。」清渠道。
易麟致便看著老板道,「做一只兔子,再做一條龍。」
清渠嘀咕道,「龍有什麼好的,你瞧這小猴子多可愛。」
易麟致也笑了笑,「那就做個小猴子吧。」
老板畫了兩副糖畫,一只兔子,一只猴子,易麟致把兔子遞給清渠,然後問,「為什麼覺得龍不好?」
清渠咬了一口糖畫,「咱們誰也沒有見過龍是什麼模樣?飛龍在天,一條龍孤零零的,誰也看不見它。」
易麟致忽然覺得清渠說的有一些道理,便低頭咬了一口手里的糖畫。
若不是在深宮之中,孤零零的一個人,他何至于跑出來,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看看這人間是什麼模樣?眼下清渠走在自己旁邊,就是人間煙火。
這個清渠很讓人覺得舒服,易麟致看著她清澈的眸子,她雖然出身污垢之地,卻出淤泥而不染。
清渠咬著糖畫,咬的咯吱響起來。宮里的人誰也不會吃東西的時候發出一丁點聲音。她活的很真實,很隨性。
清渠笑嘻嘻的仰頭看著藍天,「其實人活一世,要緊的是開心和自在。」
她說起來,「曾經在你出現之前,我也以為我經歷了天大的事情。其實我是被人販子給賣到這倚紅樓來的,可我遇上了一知己,他喜歡听我彈琴,可自從那張生棄我而去了,我又落得個慘淡,可我又遇上你,可見天無絕人之路。」
易麟致連忙問,「你可要回燕國?」
清渠搖頭,「回不去了。」
她已經到了這煙花柳巷里,如何還能回到原本的生活里去。
清渠笑了笑,「我是家里庶出的女兒,凡事都要看主母的臉上,回不去了,也好,到外面也自在。」
她說的隨意而平淡,誰知道她背後受過多少淒涼和白眼。她若是真的是哪戶人家的小姐,哪可真是不容易了。
易麟致問,「我替你贖身,離開倚紅樓?」
清渠笑著搖搖頭,「多謝公子的好意,只是老鴇不會放了我走。老鴇和賣我來這里的人有過約定,不可放了我走。」
「所以你知道,其實是你家主母陷害,才把你賣到這里來的。」易麟致直接的反應出來。
清渠也不避諱,點了點頭,「是。」
「你父親是何人?什麼官位?」易麟致問。
清渠搖搖頭,「你我萍水相逢,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了。」
「我只是想幫你!」易麟致道。
清渠道,「你幫不了,我已經是個沒有名聲的女子,若是回去了,也是閑言蜚語,受人指指點點,我也算是個清高的人了,我可受不住這些。」
清渠听著這小公子的口氣,恐怕他的父親也是京城里的某位高官才是,姓林,她思考了許久,始終想不出來。
「公子,我們去游湖可好?」清渠問。
「江州城沿水而建,風景宜人,泛舟而行,最可看見其中的好山好景。」清渠道。
「那就去吧!」易麟致道。
她是個十分堅韌的姑娘,受到了這麼多的陷害和欺負,並沒有自怨自艾,也並沒有抱怨和無奈,而是盡自己之力,好好的活下去。
易麟致雖然有能力幫她回家,可是正如她所言,她這個主母十分的厲害,將她送入青樓里,毀了她的名聲,若是回了家,她也勢必過的不會快樂。
但是易麟致也不能不管這件事,既然有緣遇上了,那麼他一定不能看著這小女子被主母欺負到了這個地步。
清渠轉頭去看湖光山色,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那麼傷心。易麟致從船里走出來,站在她旁邊,「你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倚紅樓里你不必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