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白雪茫茫,唯獨山澗那簇簇紅梅開的鮮艷,紅梅白雪,素來都是一幅極美的畫面。無數的騷人墨客為之傾倒。
李長安手里拄著一根竹杖,慢慢的往山上走。白雪落在她的肩頭,冰冰涼涼的,山里頭又下雪了。
細細碎碎的雪霰子給這山中又增加了一些朦朧的意味,前面的路也就更看的不清楚了。
「娘娘,下雪了,前面的路不好走!」康白趕緊過來勸道。雪天行路,何況是在山里行路,就更加困難了。看著李長安一個弱質女流,便更加憂心道,「娘娘還是先回去吧!」
李長安搖了搖頭,指了指山上。他等了她,這麼久。她現在一下子都不想讓他等了。她要去找他。
總算是迎著風雪走到那片紅梅樹邊上,晶瑩的雪花包裹著紅梅花,更增加了幾分美感。陡峭的山嶺,細膩的白雪,鮮艷的紅梅。
李長安站在花樹,梅花和雪花一並飛下,她撐著一把油紙傘,伸出手來。花瓣落在掌心里。
長德法師告訴她,易朝華曾經折了一支梅花條放在她的棺木里,他說,要讓那支梅花條陪著她,代替他陪著她。他怕她一個人孤單。
李長安此刻站在花樹前,才知道為什麼是這一支梅花,這白雪之間,唯這一點紅傲立枝頭,仿佛是世上最珍貴的存在。
「皎皎!」
她握著油紙傘,陡然回頭,見著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而手里的紙傘落在了地上。
易朝華沖過去,一把抱了她在懷里,喃喃道,「不是夢。」
這個在他懷里有溫度的,會哭會笑的女子,是他想了又想,卻又不敢相信真的是她。
他抱著她在懷里,李長安低聲道,「怎麼會?」
她是在問他怎麼會中了江景明的詭計,怎麼會誤入這淙山里。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你怎麼來了?」
「我當然是因為你!」李長安加重語氣,她看著他的臉龐。
這臉上分明寫著這幾日所經歷的滄桑之態,可他又故作輕松,想要告訴她,什麼事也沒有。他總喜歡把什麼事情都抗在自己的身上,這就是這些年他們產生矛盾的根源。
如果當年在漠北,他和她一起承擔所有的困難,也許她不會傷心欲絕的跳下那大河。如果他不把她失憶的事情隱瞞下去,那麼在她有一天想起來的時候也就不會那樣的心痛欲絕。
如果他把替他擋箭,中了毒只能活幾年的事情坦白告訴她,她也就不會相信江景明,不會喝下一碗假死藥。不會讓歲月蹉跎了這麼多年。
李長安捶打著他的胸膛,可漸漸覺得無力便松開了手,易朝華撿起地上的傘,將她擁入懷里,用那樣溫和的聲音,「小心著涼了。」
仿佛他們此時不在危難之中,而是在王府的庭院里。這一句拉起無數的過往。
他用他的身子替她擋住風雪,雪漸漸的小了,他卻將她越摟越緊,兩個人什麼都不再問了,兩個人此時都是相信著彼此的,那就夠了。
找到了皇帝,護衛軍連忙趕過來了,護送著皇上和娘娘下山。
護衛軍要加派人手,李長安卻搖搖頭,「不必了!」
江景明要動手早就動手了,根本就不必等到這一刻了。他既然承諾了戰場上決生死,那麼就是戰場上的事情了。
易朝華樓在她在懷里,隨著護衛們往山下走。
易朝華握著她冰涼的手,在她耳邊道,「我們以後都不分開了。」
李長安笑了笑,「以後都不分開。」
易朝華沒有問她是不是去見江景明了,李長安也不問他如何困在了這山里,兩人只是緊握著手,往山下走去。
「去定北!」易朝華吩咐道。
蘭苑行宮已經提前收拾出來了,眾人簇擁著皇上和皇後。易朝華讓眾人都退下了,易朝華看著蘭苑行宮里熟悉的一草一木,笑著看著她,「又回來了!」
那一年,他是世子,她是隨他而來的薛玉。
那一年,他成了王爺,而她成了王妃。
再一次來這里,他成了皇帝,而她是皇後。
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似的。這三次身份的轉變,她們經歷了多少次的磨難。
易朝華低頭吻上她的唇,貼在她柔軟的唇瓣上,這幾年間的所有,愛也好,恨也罷,都在這一個吻里,所有的甜蜜心酸仿佛都映在了她的眼前。
他將她抱的越發的緊,「皎皎!真的是你嗎?」
他幾乎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能夠再一次的擁抱她入懷里。「朕總是騙麟兒,騙他你會回來的。等了一天兩人,麟兒本就是個沒有耐心的,可是在這件事上卻格外的有耐心。等著等著,連朕也覺得,你有一天會回來的!」
李長安早已經是淚痕滿面的看著他,「對不起。」她不知道江景明給她喝解藥的同時又給了她一碗假死藥。
「是朕對不起你,朕說過,朕都是欠你的。朕當年沒有保護好薛玉就已經是欠你的了。」
李長安撲在他的懷里,嗚嗚咽咽的哭起來。這些日子,只有在米婭處得知易朝華音訊全無時,她有過一瞬間的失神,一瞬間的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間的淚流滿面。而此刻她卻可以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里,無所顧忌的哭起來了。
李長安哭的累了,他輕輕的摟著他,兩人都不再去考慮其他,只是看著眼前的那個人兒。
李長安靠在他的懷里,「麟兒說,你要造一個園子,我們就在那個園子里生活,可以釣魚,可以撫琴,可以看書。」
易朝華笑,「是。」
「等回了京城,咱們就去那園子里生活一段日子。」
李長安吃驚,「何處的園子?」
易朝華道,「避暑行宮。」
李長安拍了他一下,「還是在宮牆里,你盡是騙我。」
易朝華笑了笑,神神秘秘,沒有說話。
李長安又問了問,他才肯道,「你到時候去了也就知道了。」
李長安想了想,他從來不會讓她失望的。以後就更加不會了。她笑了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