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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沐容嘆了一口氣,「那些夢,太鮮明了。」像是奼紫嫣紅的春花,又像是小孩子手里五顏六色的彩豆,那些過往好像都不屬于自己一般,但卻又是自己的。

周沐容已經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李長安看著燈火燭影,曾經周沐容便是在如此在旁,為四哥紅袖添香。那時候,她也以為她們會永遠幸福的。

周沐容低頭,手里不住的寫著字,一邊卻也繼續和她說著話,說的不過是再也回不去的往事。

周沐容把那一張紙轉了一個面,遞給她。李長安收進袖子里。不過短短一會兒的功夫。

周沐容站起身來,「想來,你也是不肯見我的。」

李長安看著她的背影,「你知道就好。」

周沐容轉頭吹滅了桌上的燭火,往門口走去,靠著門口,她忽然轉過頭,黑暗里一雙眸子卻顯得拘謹無措。最後笑了一聲,「紅袖添香。」

這一聲笑的很淺,仿佛就像是說著一個笑話一般。世事一場大夢,而她好像從夢里恍然驚醒了一般。

周沐容伸出手,推開門,門前月色照應下來的光輝陰影灑進角落里,慢慢的隨著門越來越開,那皎潔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

月色落在雪地上映出瑩白色的光芒,她的目光也落在雪地上那些人的身上,周沐容伸手扶著門框,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依舊是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依舊是那雙如桃花般璀璨的眸。

而烏壓壓的人群站在了門前的庭院里,那一箭從人群中飛過來,直直的朝著她來。

她想起,自己也是大將軍的女兒,她原本避的開的。只是她卻一動不動,只在剎那間,這一箭刺入她的胸口。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扶著門框,努力的使自己不摔倒,但血已經從胸口流出,淌下,落在白雪上。在夜色下,竟然是黑漆漆一般的可怖。

周沐容睜大眼,看著黑漆漆的血,就好像那一日,他喝下毒酒吐出的黑血。

她一下子站不穩身子,跪在了地上,隨著這個動作,眾人都讓開路來。

李懷憲身著一件玄色的金繡龍袍,從眾人中走出來,他手里拽著一把弓,只是隨手的把弓丟在地上。

周沐容看見那只弓,看見那個要奪走她性命的男人,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拽著他的衣角。

李懷憲蹲來,目光犀利,臉部線條緊繃,「也算成全你,和他做一對鴛鴦了!」

周沐容抓著他的衣角,手不住的顫抖,最後艱難的揚起嘴角,只是道了一個,「好。」字,只是這一個字似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說完這一個字就癱倒在地上,周圍的人也都不敢來扶。誰也不知道天子究竟是什麼心思,前不久才把在冷宮里的皇後接出來,如今皇後並沒有犯什麼大錯,竟然親手將她了斷了。

周沐容倒在雪地里,漸漸的她卻也不覺得雪冷,她似乎感受到那樣的陽春三月,那滿城桃花盛開的季節。

她伸手要去抓,眼前的蝴蝶卻飛跑了,于是她拿著網子去抓蝴蝶。桃花開的最盛,蝴蝶卻也最多,她小跑著追蝴蝶。

正氣喘吁吁的時候,眼前那男子卻忽然伸手,一下子就把蝴蝶翅膀抓在了手里。

那個人笑著問她,「容妹要多少蝴蝶?」

他笑的那樣好看,白淨的臉上,眉眼彎彎。

她也不客氣的道,「你能抓多少?」

他很快就向她展示,她也不曾見過,有人的抓蝴蝶這樣的好看,他一揮袖子,竟然將一樹的蝴蝶都撲在袖子里。且動作輕盈

「容妹猜,是多少只?」

她看著他的袖子,仔細想了想,「十只!」

他松開手,讓丫鬟把蝴蝶都捉進瓶子里,她開心的笑起來,「果然是十只,我猜對了!」

他點點頭,她注意到他身後飛過的蝴蝶,才知道那多余的蝴蝶是被他放走了啊。不過他總是這樣的體貼,總是這樣的會討她開心。

他伸手折下一支桃花,插在她的發髻里,她微微低下頭,然後他看著她,「容妹越發好看了。」

「你胡說。」她含羞一笑。

于是他就笑著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那時候,他還在念詩三百,他還總追著她,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周沐容含著笑,睜開眼,眼前只有白茫茫的大雪,這樣冷的一個冬天,那個陽春三月再也不會有了。

周沐容卻滿足的笑起來,至少她再也不必煎熬了,不必在這世上苟活了。

她伸手握著那箭鏃,用力的按下去,手上青筋明顯,不斷的抽搐起來。李懷憲不會讓她輕易死去,所以她,自己來吧!

「沐容!」李懷憲看著她的舉動,忽然大聲喊著她的名字,那一瞬間,他沒有想到她會自己尋死。

他知道自己的箭術高明,他只是為了震懾她,他並不是要她的性命。

那一箭生生的貫穿了她,他們都知道,華佗在世,也無藥可救。李懷憲蹲去,看著她,「你做什麼?」

皇上的恩惠,她一生已經受的足夠多了。

先與她保證,在親手逼她去殺了最愛的人。

先將她貶入冷宮,在將她從冷宮放出。

這一次也該是如此嗎?先一箭傷她,再請了太醫來療傷。

只是有的傷,是無藥可救的。

從李懷義死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無藥可救了。

她癱倒在白雪里,白茫茫的大雪里。冷意漸漸的靠近她的身體,而皮膚變得青紫,只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了。

她裹在白茫茫的雪里,卻只想回到那個人的懷抱里。

她好想做枝頭上的一朵桃花,好想做桃花旁的一只蝴蝶。好想回到那個陽春三月。只是到底,人面不知何處去了!

李長安沖了出來,看見躺在地上的周沐容,「傳太醫!」

李懷憲抬起手,示意不必了。

他們都是明白人,這樣的箭傷已經穿透心肺,無藥可救。而她這些日子的痛,不一定比這箭傷要少。

李長安捏緊手心,看著閉上眼楮的周沐容,周沐容的嘴角帶著笑,笑的如此滿足,如此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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