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過雨,天一直是灰蒙蒙的,雨水順著屋檐往下淌。
大殿里很靜,靜的只听得見大將軍錢和謙的嘆息聲。
「皇上做的決定,臣不敢阻攔。只是還望皇上三思。」錢和謙道。
李束其實也想來勸,只是被錢和謙哄走了,錢和謙只是說,這件事應該他這個做舅父的來說。其實他是怕皇上和李束起了爭執,畢竟如今是關鍵時刻。
「其實,舅舅清楚。」易朝華抬眉看著他。
這樣風輕雲淡卻又深沉內斂的一個表情,錢和謙也見過,是在易朝華決定扶持易成恩登基的時候。那時候的易朝華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收起了當皇子時的不羈。
「成恩不過是個孩子,就算你顧及你兄長母後,也應該知道,這天下不是拿來胡鬧的。」
錢和謙那時候勸了很多,「你才是坐穩這天下最適合的人。」
易朝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只得如實告訴他一個秘密,一個深藏心底的秘密,「我當年在漠北,和樓西王子一起摔下懸崖,落在樓西王子的手里。他以我的性命和長安的性命相要挾。」
「你答應了什麼?」錢和謙反應到不對。
易朝華道,「樓西王子是個不按尋常套路出牌的人。他要我應允一件事。就是若是我有朝一日成為燕國的帝王,就把整個漠北送給他!」
整個漠北?
什麼?
錢和謙明顯的身子往後一震。
易朝華接著道,「所以,我不能當這個皇帝,必須讓成恩當這個皇帝。」
這樣不就是在和樓西王子玩文字游戲嗎?當皇帝的是易成恩,真正做主的是他易朝華,這不是戲耍他樓西王子?
如今之所以沒有把漠北讓出去,就是因為樓西和西夏在打仗,所以易朝華不得不暗中支持樓西王子。
易朝華坐在龍椅上,此刻顯得疲憊又無奈。他沒有想過有這一天,因為那時候許諾這個諾言時,他的上頭有太子,有旭王,他不過是個游山玩水的閑雜人,怎麼會被推上了皇位。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今天。
錢和謙道,「其實皇上知道,成恩是死在樓西王子的暗算里的。」
一個多年黯淡的彰顯侯,憑借祖輩上的蔭蔽至今,許多年不曾有過作為了,若不是他身後有一個樓西王子,他怎麼敢,對易成恩下手?怎麼敢謀害皇後?
易朝華和樓西王子玩文字游戲,樓西王子不也使出了手段。
易朝華捏緊手心,「這疆土每一寸都是先祖留下的,勢必沒有讓的可能。」
錢和謙一顆心都不揪起,「陛下去漠北籌謀一切,可是丟下京城……哎」
易朝華目光堅定,「朕相信她!」
錢和謙道,「皇上相信她,可是娘娘不一定相信皇上!」
錢和謙一語點醒,「試問一個和娘娘真心相愛的江景明怎麼可能娘娘入宮這麼久,都不曾尋找?」
易朝華道,「你是說,他們之間沒有感情。」
錢和謙點點頭,「我暗中派人去了魏國,打听來一個消息。又求證了秦國李家的乳母,江相國喜歡的是李家的人,但是是六小姐,並不是九小姐。」
不是她?
如果江景明真心愛的是她,一年前就該和她成親才是?為什麼拖到了要把她送來燕國的前一段日子。
錢和謙繼續說,「我派人秘密查訪,魏國藥房里的說,這一年,江相國府里要了許多藥,只是大婚的時候卻沒有再要過藥了。」
真是巧?這些藥怕都是用在了李長安身上。有治病的,也有迷惑人心智的,也有毒癥的
易朝華正想問一問,都是些什麼藥。錢和謙道,「江景明的人並不是在一間藥房取的藥,而是許多家。」
她受了蠱惑?她被下了毒?她的心智迷失?
易朝華有許許多多個疑問。
「皇上,您該明白,娘娘的出現是別人設計的一個陰謀。而這個陰謀早在先帝死的時候就開始了。」
是啊,在易成恩死的時候就開始了,所以他在成恩出事的時候,四處尋找蛛絲馬跡,而那個時候,忽略了她。使得別人得了機會。
太醫對她的毒束手無策,而出現一位大夫卻能夠輕易了解毒。他早該想到的,其中有問題的。
前路迷茫,易朝華也真有點不知所措。
漠北實在是太亂了?有一個居心叵測的彰顯侯,有一個野心勃勃的樓西王子,還有一個教人看不明白的西夏王,更者,便是秘密摻合其中的江景明。
這樣難的路,他既然要去,他不把這江山托付給她,還能托付給誰再他決定出發以前,必定是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
錢和謙不反對易朝華把江山托付給李長安,但絕對不是一個稀里糊涂的李長安。她是易朝華視作性命的女子,他們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易朝華吟聲,「舅父,這些不必告訴她。」
錢和謙有時候也想不明白,易朝華明明這樣的愛她,難道她就感受不到嗎?無論如何,易朝華都是相信她的。
錢和謙從大殿里走出來,臉色越發的晦暗了,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個徹底,天空中只有一輪迷蒙的月亮。他走了幾步,卻忽然被人叫出。
「大人!」
錢和謙回頭,見著是李長安,他又些驚訝。
李長安直截了當的問,「大人去查過我李家?」
錢和謙笑了笑,李家是秦國的皇族,他如今有什麼資格去查,所以這個查字太嚴重了。「娘娘多慮了,不過是問了一件往事。」
李長安看著他,「關于我六姐?」
這個消息也是清月帶過來的,六姐老邁的乳母已經在江州住下,如今正在王府里。王府里出了事,自然要向清月稟告。
錢和謙沒有避諱,「是。」
李玉茗的心思能夠瞞過天下人,也瞞不過照顧她長大的乳母。那乳母以為是江景明的人來了,便大罵了幾句,誰知道錢和錢歪打正著,得知了這樣的秘密。
錢謙和定定的看著她,「那麼,娘娘該擦亮雙眼才是。」
李長安面色平靜,問了一句,「他可在里頭?」
錢和謙點頭,李長安便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