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朝華大步走進去。
樓西王子褪上那件簑衣，露出一件黑色的袍子。從走廊里提起一個裝著兔子的竹籠子，只是帶著隨意的語氣，「還沒有感謝殿下送來的禮物。這些算是回禮了。」
那只在獵場忽然出現的白狐，的確是易朝華安排的，雖是染色的假白狐，但是樓西王子獵得白狐的消息在整個草原傳出去了是事實。
易朝華接過那籠子兔子，這其實是樓西王子在給他警告，想必樓西王子已經對當年關于薛玉的事情了解的清清楚楚了。因為，當年，易朝華每次打獵，總是會給薛玉帶些白兔。
易朝華隨著樓西王子走到室內，「說起來巧，本王來了西彌，你也又返回了漠北，如今又在一處了。」
易朝華迎著月光，倒了一杯薄酒，只是謹聲，「相安無事是最好。」
樓西王子一拍桌子，「本王與殿下做個交易。」
易朝華心里有數，如果他不是為了這些，今晚也不會赴樓西王子的約了。易朝華勾起嘴角，「你我的事都好說，只是薛玉的事情，希望王子把它壓下去。」
樓西王子眸光凌厲，「看來薛玉當真是李長安了？」憑借一個綠蕪，和一個百姓的話，他自然不敢全信。所以他提著一籠兔子故意來試探易朝華，現在他看著易朝華的反應，心里已經十分的明白，薛玉就是李長安，這世上的事情荒誕，可竟然也是真的。
易朝華沒有說話，只是一口飲了酒下去，**燙喉。他有些後悔，當日里的沖動和狂妄，為了打擊綠蕪，他告訴綠蕪，李長安就是薛玉的事情。
樓西王子說到這個地步，他否認與否，都不重要了。
樓西王子勾起嘴角，「他可真是一位奇女子。」除了李長安和易朝華這些年的感情糾葛，還有在城樓上，樓西王子見到的那果敢凌厲的紅衣女子，可不是一位奇女子麼。
只是樓西王子有一點好奇，高高在上的江淮郡主被綠蕪欺負如此，為何不報復綠蕪呢？
易朝華連續不斷的喝酒，以此掩蓋自己七上八下的內心。
樓西王子命人送來了菜，他可不想讓易朝華待他警惕如此。與他為敵對自己並沒有半分好處。
樓西王子給易朝華倒酒，「本王有個疑問？」
樓西王子還沒有說完，易朝華打斷他，「長安她什麼也不記得了，你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想必你今日找我來並不是為了討論我的妻子。」
易朝華已經繞來這個話題。
樓西王子依舊帶著面子上的笑，「怎麼提起郡主，不對，如今已經是公主，你就惱了？」
易朝華沒有說話，樓西王子就不在提李長安了，只是笑了笑，「你想要的是燕國，我想要的是西夏草原等等的部落。說起來，我們真有異曲同工之處。」
易朝華抬起眼皮，「可不是給殿下送來一只白狐？」
明里看起來，這只白狐讓草原都相信他樓西王子是草原的霸主，可是卻也給他帶來最大的一個敵人。西彌原本是貝善王的，他怎麼可能甘心讓給樓西王子。易朝華此舉分明是為他樹敵。
「放眼周邊部落里，西彌靠近燕國，且比較強勢，何況你是娶的是西彌的王女，是最好的選擇。」易朝華道。
樓西王子靠在椅背上，「你既然為我出得良策，我自然也要還一個良策給你。」
樓西王子目光陰沉，「此次你已部署漠北，我若得到西彌，自當為你請來太子。到時候你不必動手，太子自當死在西彌，死的與你毫無關系。」
易朝華沒有說話。
樓西王子又問，「你可有後悔，漠北那場大戰里救下太子？」
「不悔。」易朝華堅定的答道。「他是我大哥，過去所有為他做的一切只當是還給他了。有恩有怨，從頭再算。」
樓西王子嘆口氣，「你倒是不同。」過去他覺得易朝華會手握皇權，不過是因為他知道他的本事與能力，如今他更有一個李家幫他，所以這天下，他遲早會握在手里。
所謂英雄之間，總有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樓西王子原本是西夏的王。只是弟弟趁著父王駕崩，在朝臣的簇擁下坐得王位，而他趕回來，已經什麼也不是了。那是他從小到大都待他親厚的弟弟，竟然如此對待他。
想來已經過去幾年來，他沒有見過弟弟，也不知道這西夏王做的安穩與否，也不知道何日能夠直達西夏王庭？他想，他到了，總該要問一句弟弟，可是想了想，人皆是有**的，要問什麼也就不知道了。
夜漸漸的深了，易朝華也有些疲憊，說起李長安，說起兄長和皇後，說起皇權，他心里始終是不快活的。
五六年前，初初被貶來這個荒無人煙的漠北，他騎馬打獵，飲酒昨日，過得暢快不已。就像李長安所說，過去結交的那些人，哪里有這樣的彎彎繞繞的心思。他抬頭飲酒，可是眼前的樓西王子總歸是要應付的。
易朝華站起身來，「酒也喝了，便告辭了。」
樓西王子看著他的背影，只是凝眉問，「合作與否，你決定好了嗎？」
易朝華揚起嘴角，他覺得這句話十分的有意思，如果不是為了合作，他又何必來。便道，「兔子我收下了。」
曾經那個陽光瀟灑的少年走近漆黑的夜色里，那夜色像是濃稠的墨，濃得化不開來。他最後做了選擇，不是他選擇如此，而是世態所逼。他不能忘記滿身承載著的仇與恨，他要這天下，用整個天下去承載那些不可言說的過往。
樓西王子看著易朝華，他掠起嘴角，做出一個假設。如果李長安想起了過往的事情該會有多痛苦？他想，憑借那女子的性子，那麼易朝華和易朝華該是走到了盡頭。
樓西王子忽然有個絕妙的打算，秦國公主的身份如此高貴，又有李家兩位謀略過人的兄長，該是最好的一顆棋子。
他帶著詭異的笑容，也許他一生的轉折點和成功之路的開啟就落在李長安的身上。他會如這個預言所言，成為草原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