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小滿？」
听見有人叫她，夏小滿才從自己神游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發現對面的夏母正擔心的看著她。
「啊，媽，干嘛？」夏小滿看著夏母，問。
「糯米太多了，你打散了洗洗粽葉子，重新來過吧。」夏母搖了搖頭。
「你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添亂的啊，要不你去玩兒會兒？」
昨天晚上在電話里，夏小滿忽然很積極的跟夏母說，要為端午節做準備，還主動承擔起了買粽葉和米的工作。
夏母原本以為夏小滿只是想玩兒，畢竟好幾年家里沒有包過粽子了。
不過現在看來，夏小滿確實大部分是因為要玩，才親自參與進來的吧。
「那怎麼行，我得給蘇瞳包幾個！楚渝都有人送親自包好煮熟的，蘇瞳還是有女朋友的人，怎麼能沒有愛心粽子呢？」一听夏母的奚落，夏小滿的頭搖的撥浪鼓一般。
「小滿，你確定你這些粽子能送的出去？」夏母指著夏小滿身邊包好的幾個粽子，忽然同情起蘇瞳來。
「沒事沒事，吃到肚子里都一樣！」夏小滿順著夏母的手，看著自己身邊小筐里放的幾個包好的稜不是稜，角不是角的粽子，心虛的給自己點頭打氣。
「媽！」夏小滿的目光沒在粽子上停留太久，忽然抬起頭，面色嚴肅的看向母親。
「你看，你這粽子，一下鍋肯定就散了，要不你重來吧……」夏母以為夏小滿是要向她求救，笑著指著那四不像的粽子說道。
「我愛你!」沒頭沒腦的，夏小滿從嘴里跳出這麼一句話。
「啊？」夏母本來還想繼續嘲笑夏小滿的手藝，可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媽，我愛你!我得趕緊跟你講，怕到時候一下什麼岔打過去，就忘記了。」
夏母想問問到底夏小滿這是怎麼了，還沒開口，便听到夏小滿繼續說道︰「如果有一天，我生活不能自理了，你們不要有包袱，把我直接送到看護所或者別的什麼相關的看護單位去。不要拖累你們。」
好端端的，夏小滿怎麼會說這個？夏母完全沒有跟上夏小滿的節奏，但不管什麼節奏，忽然說這些，讓夏母有些猝不及防。
「不不不……不行不能到那個時候……這樣，媽……哪一天我的脾氣失控，開始大吵大鬧，變得不可理喻的時候，你們就把我送走!」
把手里的粽葉和糯米一起扔回水里，抓起邊上的毛巾擦擦手，夏小滿的後半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的。
「小滿，你這是怎麼了？」夏母被夏小滿的態度感染，變得緊張起來。
看著母親關切的眼，夏小滿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到一邊，抱起自己最喜歡的杯子，一口氣把杯子里的水喝光，像是這些水能給她莫大的勇氣一般。
「我原以為這件事情我不會這麼上心，但是吧……我好像高估了自己……」夏小滿苦笑著對母親聳聳肩。
夏母一听，知道事情不簡單，急忙用繩子把手上包好的粽子捆起來，在圍裙上擦擦手，拉著夏小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怎麼了？」不知道是剛才一直在弄泡在冷水里的糯米，還是被夏小滿的態度嚇到，夏母的手有些涼。
「楚渝說……」夏小滿沒敢直視母親，眼神瞟向自己先前包的七歪八扭的粽子。
「楚渝說……我的病情發展……不樂觀……」心一橫，夏小滿對母親說出了真相。
那天在醫院，楚渝過來宣布新的治療方案的時候，夏小滿當時是沒什麼負擔的。因為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治療起來麻煩，沒有參照案例，沒辦法治好……她都知道。
她所求的只是希望發病能慢一點，再慢一點……給大家都多留一些時間。
對于蘇瞳，對父母，對閨蜜……對自己。
「看，我覺得吧，我沒那麼慘……你們看我，友情、親情、愛情、事業……扳著指頭算一算，我比很多人要好上好多好多，地球上絕大部分的人都要羨慕我的！所以我想吧……老天爺給我開了這麼多扇窗戶……隨手關了門……也能理解吧……」
這段話是她用來安慰閨蜜們的，也同時是給自己來洗腦的。
事情已然發生了，怎麼辦呢？怨天尤人不是辦法，也不是她夏小滿的生活態度，既然發生了，無力改變了，那就接受吧。
然後面對就是了。
然後……
掄圓了活一場。
按照她起初的想法，雖然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但是好歹還有幾年，這幾年夠她的做一些事情，想清楚一些事情。
可是楚渝的話讓她心里那本來被壓抑下去的不安迅速擴大了。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在乎的，可沒想到，昨天晚上一閉上眼，就是楚渝不停的重復這句話。
「目前治療效果不明顯……或者用不明顯有些粉飾太平……」
盡管楚渝用詞很婉轉很考慮她的感受了，但是她完全明白和感受到了從楚渝這關懷出發的話語背後的含義和寒意。
「媽……」夏小滿拽過母親的手，看著她的眼楮︰「我是認真的。現在想到這里就說道這里，我怕再過一會兒，我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我愛你和爸爸，你們為我付出了這麼多，可該我來照顧你們的時候，又出了這個問題。」夏小滿紅著眼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想一直跟你們在一起，跟我愛的人在一起，但是……目前看來不可能了。但是……」她話鋒一轉，雙手把母親的手緊緊拽過來︰「我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
「媽，一旦有一天，我成為你們的負擔了，你們要及時把我送出去。就算蘇瞳極力反對也不能退讓，你們必須把我送出去。記住哦，不要妥協！千萬不要心軟！」
夏小滿的每個字，每句話夏母都听明白了，可是這些詞句連在一起，她卻不太理解了。或者是，她不太想去理解。
「你說治療效果不明顯是什麼狀況……送什麼送，送你走干嘛？我不會送你走的！」夏母想把手從夏小滿手里抽出來，可是夏小滿握的很緊，她試了試，沒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