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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迷路的記憶

楚渝掛掉電話的時候,夏母已經拿起電話開始給夏小滿打過去了。蘇瞳在電話里的聲音她听的清楚。這大晚上的,孩子情緒又不穩,會去哪兒呢!可不能出什麼事兒啊。

電話響了好幾聲,然後自己斷掉了。

「這可怎麼辦,不接電話怎麼辦……」蘇母急得直跺腳。

「我們出去找找吧,阿姨和叔叔在家等著,萬一小滿是回來了呢?」楚渝和兩個姑娘站了起來,準備出門找人。

就在這時候,還在夏母手上的電話響了。

「媽,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們別擔心……。」

從蘇瞳家沖出來的夏小滿跑向電梯間,發現兩部電梯都還在地下室,她扭頭跑向消防通道,一口氣跑出了蘇瞳家小區。

蘇瞳家小區門口有個公交車站,剛出小區門,就看見一輛公交車晃晃悠悠的進站,夏小滿想也沒想,就跳上了公交車。

這個時間車上已經沒什麼人了。走到後排靠窗的位子上剛坐下,車就開動了。夏小滿往窗外一看,看見蘇瞳正在小區門口左右張望,然後自己的手機就響了。把電話調成靜音,扔到了口袋里,看著窗外的景色發起呆來。

現在再去追究到底是不是誤診已經沒有意義了,問題是以後要怎麼辦?

什麼專家組,什麼治療方案,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的記憶。

她那無比珍貴的,卻要被慢慢偷走的記憶。

或許幾年以後,她會忘掉所有人,忘掉所有事。

幼兒園里得到的第一朵小紅花……小學的時候爬樹被父母罵……讀初中的時候收到的第一封情書……讀高中擔任升旗手的時候扛著國旗摔了一跤……進大學的時候擔任廣播站播音員,第一天上崗讀錯了校長的名字……實習第一次出現場意外被捧花砸到……轉正那天和大家去吃火鍋,慶祝經過三年多她終于轉正……這些片段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子里掠過,而這些東西……總有一天,她都會忘掉。

她曾跟蘇瞳半開玩笑的說過,等老的走不動路的時候,就每天躺在搖椅上,靠著回憶過活。回憶自己,回憶彼此,回憶逝去了的歲月。

可是現在,這個約定完不成了……她沒辦法活到走不動路的年紀,也沒辦法靠記憶過活這些記憶,都要沒有了。

窗外的路讓她看著眼熟,這輛車到底是開去哪里的?抬頭仔細看了車里的路線圖才發現,原來這趟車是往自己家開的。

蘇瞳家小區門口的車站是個大站,有十幾趟公交車都在這里停,她跳上的這趟恰巧是唯一一趟從蘇瞳家直達自己家的車。在沒有蘇瞳接送的日子里,夏小滿就是坐這趟車到蘇瞳家去的。

看來冥冥中,老天爺還是希望她早點回家的。

蘇瞳……對,還有蘇瞳,她會忘掉蘇瞳!夏小滿忽然反應過來,先前在蘇瞳家對他的態度有些過激……蘇瞳找不到她肯定會著急吧的。想到這里,她把手機從口袋里里翻了出來,一看,有蘇瞳的好多未接來電,未讀消息,還有家里打來的電話。

給家里打過電話後又給蘇瞳發了個消息,說自己在回家的路上,讓他別擔心以後,夏小滿的思緒又回到了自己的病上。

蘇瞳說的什麼專家組是什麼?剛才也沒仔細問。因為她是國內最年輕的患者所以成立了專家組?那她是不是也就成了這些專家的小白鼠?會不會把自己關起來進行研究?那她還怎麼工作?

想到工作,夏小滿回想起了先前看完的那部電影。電影中的女主角因為記憶的缺失混亂和行為障礙,不得不離開自己站了半輩子的講台。

工作!她以後是不是也不能工作了?如果失去了工作的能力,那和一個殘廢有什麼區別?那自己還怎麼挺直腰桿站在蘇瞳身邊?

蘇瞳!蘇瞳會不會因為這個不要自己了?想到這里,夏小滿整個人的呆住了。如果有一天,她成了個廢物,也不記得蘇瞳了……蘇瞳會不會不要自己了?

夏小滿被自己想法嚇到了。不行,她不能忘記蘇瞳,說什麼都不能忘記蘇瞳,在她對自己未來的設計里,蘇瞳是最重要的存在,所有的未來都是兩個人一起創造的,可現在,夏小滿美麗的憧憬在面前轟然崩塌,好像把她壓在了崩塌之下,讓她透不過氣。

不行,她要回家,她要去把和蘇瞳在一起的所有的「證據」都找出來,每天都仔仔細細的看,她要回家,她要下車……

好不容易等到車到站了,夏小滿急忙跳下車去。當她跳下車以後才發現一個問題離她家還有兩站地。不管了,她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跑累了就喘著粗氣停下來走幾步,緩過勁來了接著跑。就連鞋帶跑散了都沒發現。好在這兩站地不長,二十分鐘不到,也就到了小區。

站在小區的門口,她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是跑到了。抬眼看去,一棟棟一模一樣的建築靜靜的聳立著。只有為數不多的窗口還亮著燈,黃的白的,這些燈光透過窗溢了出來。

一陣陣風吹過,吹得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夏小滿抬起腳往里走,剛走了兩步,忽然迷惘的抬起頭,仔細看著這些一模一樣的樓……她的家,在哪兒來著?

迷路了!在自己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小區里迷路了!驚慌失措的夏小滿像是只受驚了的兔子,不管不顧的往前跑去。不對,她不會不記得路的,不會不認識家的。可是……可是這些地方看起來怎麼都是一樣,家,家在那棟樓?那棟樓在哪里?是不是被什麼妖怪用法術藏起來所以找不到了?

恐懼,不安,焦躁一起躥上心頭,她不停的左右看著,試圖能分辨出自己要往哪里走,可是……完全不知道回家的路是哪條。

忽然,往前飛奔的她踩到了松開的鞋帶,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雖然冬天穿的多,但膝蓋和手肘還有手掌傳來的刺痛讓她吸了一口冷氣。

她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摔倒的慣性太大,人還有一些暈,只得慢慢翻了個身,坐在地上。

一下子,所有的情緒和疼痛感都化成了眼淚,涌上眼眶,她就坐在地上,哭的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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