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初見（12）
葉展眉眼歡喜︰「金山也好，銀山也好，孩子們高興才是最好。」細看著眾人身上的衣裳，葉展拉著染冬的衣袖道︰「說是要過來給你和陵兒買些衣裳的，結果鬧到現在都沒有去，一會兒把店交給幾個孩子，咱們幾個去買些東西可好？」
「今兒去嗎？」染冬放下碗筷︰「陵兒和淇都不在這兒，不和他們兩個一起不要緊嗎？」
「肯定不要緊，淇那個性子估計早就帶著陵兒去四面闖禍了，咱們只管咱們自己便好，無需再多想些什麼。」葉展握住她的指尖︰「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方才路過首飾鋪的時候看到一根簪子覺得你帶著肯定好看，我們去試試可好？」
「既然你覺得好看，為何不買回來？一定要拉著我去試呢？」
「為何要拉著你去試啊。」男兒家本就生的俊朗溫和，眉眼一笑更是溫然多情︰「自然是想要和你一起體會逛街市的樂趣了。」
「看這個情況，我和懷瑾是不適合跟去了啊。」墨尋放下手里的碗筷，拉起身邊的懷瑾︰「那我和懷瑾就先去東街晃晃，听說那邊有新茶上市，可要我幫著買些回來？」
「杭州的新茶最是清甜，你若是瞧著好的，便取上一些回來。」
「自然。」
懷瑾笑的天真爛漫，手里還抱著廣陵給他雕的木老虎，並不大，卻栩栩如生。
「懷瑾啊，老虎就留在家里吧，你帶著它出門會累的。」他蹲子望著依舊有些虛弱的少年︰「咱們把東西放下來，然後出去玩，我給你買些玩具可好？」
懷瑾點點頭，轉身就往二樓的臥室跑，將木老虎藏好之後，這才撲進墨尋的懷中，腦袋埋在那人的胸前，然後抬起頭雙眸笑成月牙的模樣︰「走吧。」
「要有禮貌。」他這樣交代著。
懷瑾恭敬的對那邊的染冬葉展鞠躬︰「我們先出去了。」
「叫墨尋多給你買些好吃的。」
「知道了。」
眼看著那二人緩緩離去，葉展免不得心有酸意︰「滅門之痛啊，想來這墨尋從前也是父母相伴，友人相笑。將門之子，竟然流落到這般地步。」
「這般地步又如何？」染冬望著二人緊緊牽在一處的手︰「若是沒有懷瑾，想來……這墨尋必是活不下去的。」
「活不下去嗎？」葉展似是沒有料到這般結果︰「若是沒有那個人，就會活不下去嗎？」
「是啊。」染冬笑的溫柔︰「若是沒有遇見那便還好，若是遇見了就是命里的劫，你可知道梅林的洛非笑前輩？」
「知道，當年梅林雙子之一，目前江湖一線的高手。」
「他與葉家的葉淺妤之事鬧得天下皆知，那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死時，他欲燒了梅林的玉蘭花林與她一同魂歸九泉。可……終究還是被救了下來，為了護住梅林又不得抗旨的娶了楊家的楊慈。也是個可憐人。」染冬道︰「人間多的是悲劇，洛非笑如今怕是生不如死，才對。葉展，你覺得這……先離開的人和被迫留下的人，哪一個更可憐一些？」
「一線生死罷了，何談哪一個更可憐呢？不過都是人間慘劇。」
染冬的望著自己的瘦弱的手臂，再去對比葉展健壯有力的身姿，雙眸之中若無數晶瑩散落，搖曳而去︰「若是我死了，你就將我忘了，可好？」
葉展堂皇的看去，四目相對之時，也不知彼此心中在想些什麼，驀然間，男兒家笑的像個淘氣的頑性兒童︰「不要。」
他甚少這樣任性，平日里面多以穩重示人，而今竟然這般直接無疑的反駁，語調之中的孩子氣當真叫人無奈又頗為歡喜。
「那你要記得我一輩子嗎？」染冬瞧著自己虛浮的手臂︰「一定會很傷心，傷心是一輩子的事情，治不好的。」
「我剛出生的時候，有個算士給我算過命，說我子孫命還不錯，應該會有兩個孩子，不過我自己的命卻不長，命中有劫數，那個劫數避不過去，若是不意外，我應該會在二十左右身亡。」他單手托腮的盯著染冬︰「你說說看，我們兩個誰會先離開？」
染冬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轉念又蹙眉，女兒家的風情皆在其中，淒苦道︰「你就知道騙我。」
「我是不是騙你，終會有被證明。如今，你我不要再去想著些事情可好？既然人生苦短，咱們及時行樂才對。」葉展道︰「你瞧著淇和陵兒，也都是倒數著過日子，深怕錯過了一秒相聚的時間，你我莫要多想，還是多學學那兩個孩子，人間之事終究不是你我可以肆意妄斷。」
「得過且過嗎？豈不是破罐子破摔了？」
「這般又有何不好呢？」
女兒家雙眸微紅，穗穗而笑︰「既然如此，那便珍惜當下吧。」
水粉店中廣陵拿起某樣脂粉，細細的聞了聞︰「這個吧，冬姐肯定會喜歡的。」
「你怎麼想起來要送給冬姐東西？」淇也湊過去聞了聞，不禁蹙了蹙眉︰「這個是不是太香了啊。冬姐會喜歡嗎？」
「淇你是不是忘記了，冬姐和大哥已經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了？」
「是啊，就算是他們要成親，關這種香粉什麼事情啊。」
「你是真的笨蛋還是假的笨蛋啊。」她小聲的在他耳邊道︰「成親的時候當然是越香越好啊。」
听到此處淇的眉骨微微跳了跳，有些詫異的問︰「陵兒，你是不是偷看什麼書了？」
「沒有啊，我沒有偷看。」她義正言辭的道︰「只是書放在藏書閣里面，我光明正大的拿的。」
「那些都是壞書，你怎麼能隨便看呢？」淇一張臉紅了一半︰「一個女兒家家，你看那些東西做什麼？」
「那你看什麼啊。」廣陵將銀子給了掌櫃的，不管不顧的往門外走去。
「我！……」淇堂皇的開口︰「我當然是為了……為了學習，我只是無意去看的，你居然自己找著看，廣陵，你知不知羞的啊。」
「知道又怎麼樣？」她抱臂道︰「我是看你看那本書，我才找著去看的，哼，沒想到啊，沒想到，淇你看著人模人樣的，居然在背後看那種書，還美名其曰的說要學習？那我也是學習。學習你學習的。」
「你這個丫頭怎麼不饒人，偷看還這麼有禮？」
「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的，切，你不懂，你不要亂說。」
眼看著淇要這丫頭理論，耳邊卻突然傳來女兒家的哭泣聲，二人回頭看去，發現大街之上人群川流不息，根本就沒有哭鬧之事。
稍稍頓了兩秒，廣陵指著那邊的樓道︰「是從那個樓里面傳出來的。」
二人步入人群之中，剎那便如兩縷青煙一般從街市之中消失。
「青樓。」淇站在那高樓之上，細細的辯識哭聲的來源︰「青樓之中多數是荒yin之聲，哪里就傳來了這些動靜？」
「這些動靜如何，那些動靜又如何？」廣陵滿目都是打趣和嘲笑︰「難不成淇少俠如此也是在學習嗎？」
淇仰頭瞪了她一眼，似是頗為窘迫︰「你這個丫頭啊！」
「你這個小子啊。」她學著他的語調，二人一時更是劍拔弩張，怒意更甚一層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更重的驚叫聲。二人立刻收斂了頑性，轉身往淒慘之聲那處飛去。
是青樓是最靠里面的一個屋子，兩個人在門外細听著屋內的動靜。
只听到衣襟被撕破的聲音，還有女子嗚咽的動靜，二人連忙踹開了那門，面前的女子雙腿皆是血跡，鞭痕累累，衣裳已被撕扯了大半。四個壯漢手中皆是刑具，不知在做些什麼。
四面寒氣皆起，寒淵之意將面前作惡的人盡數凍住，他抬手便是兩道凌厲的劍招，破了那些人的手筋。
廣陵將那女子的衣裳拉好，又渡了兩縷真氣至少女的體內。
少女本已經奄奄一息，如今才算是恢復過來，望著她被鞭打殘破的身子，廣陵心中一怒，反手便是兩道寒氣，廢掉了那些人的雙腳。
淇感覺到有人前來，雖然不多，不過還是不聲張為好。
二人扶起女子，轉身往別處飛去。
臨走之前，淇動手徹底凍住他們的喉頭，此生再無說話的可能。
帶著女子回去了望仙樓，二人找了葉展一圈卻得知那人出去閑逛了，無奈之下只能淇來治人，他對疑難雜癥解毒倒是很有見解，這普通的望聞問切當真不是他的強項。
只能先將真氣渡入那少女的體內，而後再取一些穩定住身體的藥丸來給她服下。
望著少女血淋淋的雙腿，淇對身後的廣陵道︰「你去叫他們取些熱水來，咱們先幫她把傷口清理了，然後等大哥回來看看用什麼藥，怎麼治比較好，我也不敢亂來。」
「也是。」
二人這般忙活了半晌，少女的病情穩住了，這葉展也歸來了。
「你們兩個這出去一趟，回來還帶了個姑娘？下次回來，打算帶一個小子回來嗎？」他嘴上嫌棄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該幫著治療的手法絲毫都沒有停。
「大哥，怎麼樣？傷的嚴重嗎？」
葉展蹙眉︰「腿骨斷了，要修養不少時間，而且……」他蹙眉︰「這姑娘的經脈似是被人打斷了，你們兩個試著用真氣幫她修補一番。」
淇道︰已經修補過了，但是……還有兩處沒有補上，她身子太虛弱了，真氣若是稍稍過猛還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模樣，所以，還是要等到她身子好一些，能夠支撐住真氣的時候再補。」
「你們在什麼地方撿到這個丫頭的？怎麼傷的這樣嚴重？」
「青樓。」廣陵道︰「我們去的時候，她正被人打呢，四個壯漢，拿著鞭子抽她。太可惡了。」
听到此處葉展笑問︰「那你們兩個把那些壯漢怎麼樣了？」
「也沒有怎麼樣啊，就是斷了他們的手筋腳筋順帶著連舌頭都凍上了。」
「真是夠狠的。」葉展有些堂皇的看著天真爛漫的兩個人，果然，這至純無暇的孩子切開來看都是黑色的。
少女醒過來也是三日之後的事情，她說自己叫做水瑤，被叔父買到青樓之中因為不願接客，所以，便動輒打罵，整日吃苦。
廣陵細看著那女子疲憊的面目，總覺得有些心酸，拉著淇道︰「咱們要不給她也找個可以營生的辦法吧。既然沒有辦法練武，那總歸還有旁的辦法。」
染冬端著雞湯入門︰「這件事便交給冬姐吧，你們莫要再煩神了。」
「交給你？」
「嗯。」
葉展淺笑︰「那便交給了。」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一個月，忘仙樓的生意越發的好了起來。可眼看著望仙樓之中收留的孩子們越來越多，地方漸漸被佔據，冬日欲到，許多孩子連個可以睡得床都沒有。
淇和葉展幾番商量最後決定再取一處地界，弄些新的生意來。
那日正是晌午，望仙樓正在休息，六人正坐在一處吃茶談笑，門外傳來兩三聲喧鬧之聲，緊閉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戾氣襲來。
多有二十人在外，聲若破鑼，高昂著聲音道︰「人呢？滾出來。」
淇听到那個聲音瞬間就笑出聲，葉展覺得好笑︰「你笑什麼？」
「想起以前在宮中的老太監了，他們都是這樣的聲音，說話的時候就像被人掐著脖子一樣。」
廣陵覺得好奇歪著頭問︰「太監？」
「以後和你解釋。」他抬頭望著同樣在偷笑的墨尋︰「你笑什麼啊。」
「你的比喻很有特色。」
懷瑾似是被嚇到，蜷縮在墨尋的懷里︰「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里？」
墨尋拍著少年的背脊︰「沒事，一會兒淇他表演耍猴戲給你看好嗎？」
「猴戲？」少年立刻抬起頭︰「好啊，我要看，淇你快點給我看吧，可是，猴呢？」
葉展悠然喝茶，目光落在氣勢洶洶而來的人面前︰「還能在哪啊，不是在門外站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