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趕車而行,只听到四周山林里面有許多奇怪的叫聲。
她低頭一看,發現兩只龍脈冒出幻形,正直直的盯著那邊的樹林。
「你在看什麼?」她問龍脈。
龍脈搖頭,又回到那長劍之中。
再往前走,又是一塊攔路的山石,廣陵一掌擊碎那石塊,然後踏著平坦的大路往前走。
行了不遠就看到了,坐在路邊休息的兩位劍客。
他們像是在山間休息一般。
見到廣陵,那盲眼的碧城道︰「沒听錯應該是昨日借我銀兩的姑娘吧。」
他語調輕和,听過一次便不會忘記。
廣陵道︰「兩位好雅興啊,停在這山間休息嗎?」
碧雲道︰「昨日多謝姑娘,不然家弟不知道要如何被那店家為難了。」
「舉手之勞而已。」她見那劍客手腕上帶著紗布,也沒有多言,準備駕車離開。
卻被碧雲攔下︰「不知道姑娘可願意捎上我們一程。雖然有些厚臉皮,但是家弟受傷了,受不得顛簸。」
廣陵問了車內的兩個人,那二人自然是同意的,便邀了那兄弟二人上車。
「兩位打算去哪?」
「我們隨意而安,去何處都可以。」碧城笑道。
廣陵見那碧城整個人泛著透白,便問了︰「您可以是中毒了?」
「中毒?」碧城搖頭︰「未曾。」
在一旁的碧雲驚到︰「你為何會這樣說?」
「我只是見他面目透白,還帶著幾分灰白,有想而猜。听這位劍客的意思,你好像知道些什麼?」廣陵笑道︰「他真的中毒了嗎?」
白暢笑道︰「不知道能否讓在下給您把個脈?」
那碧城將手腕掀開,白暢號了一番道︰「不是中毒,是練功時出了意外,真氣破壞了整個人的氣力。不知道是不是在修習心法的時候被人襲擊了?」
說道這處,那碧雲便叫道︰「都是那蕭門的人,不知道為何一口咬定我弟弟殺害了她姐姐,三番五次的出現,害得家弟……哎……」
廣陵不疾不徐的從包袱里面模出一個玉瓶︰「把這藥給你弟弟吃了吧,要知道傷了氣力很有可能最後就會托壞經脈。不好好調理,活不過三年的。」
那碧雲連連道謝,然後照顧著那盲眼的碧城喂了下去。
見他們兄弟二人相依為伴,也是孤苦。廣陵見那碧城溫和,碧雲急躁,也知道他二人平日里面應該是相互照付的。
車上有兩個傷人,廣陵行的很慢,半晚就在山林中停下來了,找了些野果和山兔,大家就這麼對付的吃了下去。
夜兒襲來,月兒高掛。
眾人都已經入睡,唯有她毫無睡意,自己一個人坐在高樹上痴痴的發呆。
風吹過境。
碧城緩緩醒過來,他听了听道︰「姑娘不睡嗎?」
「你如何知道我為睡的?」她笑著問。
「在下眼楮已經盲了,所以其他的感官會強上一些,而且姑娘的呼吸節奏和旁人的並不一樣。」
「這樣啊。」廣陵笑著︰「看來這盲了眼楮也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啊。」
「自然。」
「我見劍客一直都溫順有禮,卻不見劍客真正歡喜,不知道可有什麼煩心事?」
那碧城稍稍沉默後道︰「拖累他人始終不是我所願意的。」
「何談拖累?」
「盲人是不可以留在劍莊的,我被逐出師門,兄長便隨著我一起離開,他本該是掌門的繼承人。」
「這可不是拖累。」廣陵道。
「如何不是?」
「這不過是他個人的選擇罷了。」她說道。
碧城只是輕笑,最後不再深入說話。
「姑娘,可否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在下這里有一封信,我看不見,兄長也不願給我念這信。不知道姑娘可願意念給我听?」
廣陵從樹下落下,接過那信︰「這是女子的信箋。」
「姑娘如何知道?」
「有香粉的味道。」她揭開那信箋,將那折疊的紙打開。只見那白紙上唯有三個字。
「這是誰給您的?」
碧城面上總有些可惜之色︰「一位故人,她已經離開了。」
「這樣啊。」廣陵收起那信,放回碧城手中︰「既然已經是故人,還是……莫要再回憶為好。」
「姑娘也不願意告訴我嗎?」
「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為好。我這般說吧,這信的主人在和你表達思慕之情、」
碧城緩緩點頭︰「在下知道了。」
人啊,該忘的事情忘不掉,不該記得的事情卻又牢牢的記著,也是罪過。
與那劍客分離之後,廣陵與麓揚紛紛的往下一站行去。
見這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去何處的兄弟二人,麓揚心中始終覺得總有一日還會再見。
「我之前就想問你了。」麓揚問︰「你當初在小巷子里面幫酒狂,還在青樓之中救了浣花,是不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和澤新曉柔的裝扮很像?都是紫衣和黑衣。」
廣陵卻笑了︰「我遇上酒狂的時候,那是黑燈瞎火的大半夜,遇上浣花是在青樓之中,那個時候她還穿著她們苗疆的衣裳呢。」
麓揚知道自己猜錯了,才不多言。
白暢卻道︰「你們還去過青樓呢。」
「嗯,當時為了救人,然後進去的。」
「感覺怎麼樣啊。我還以為你們這種乖乖仔是絕對不會進去那種地方的。」白暢輕咳了兩聲,渾身還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靠在車窗上︰「有姑娘對你拋媚眼和投懷送抱嗎?」
「沒有,我們當時是為了或許消息才去的青樓,更是為了救人,哪里還有時間想東想西的。」
廣陵卻笑了︰「你想要想東想西,咱們還可以再去一次的。」
「那青樓在我們走出的一瞬就被燒掉了,哪里還有第二次。」麓揚搖頭︰「煙花之地還是不去為妙。」
「這世間又不是只有你們江都那一小處青樓,西邊較為富裕,尋歡作樂的地方比起大興城和杭州還有富裕。」白暢點點桌子︰「等我們入了白山境內就有一處青樓,哪里也算是黑莊的一個小小分支,咱們前去看看,正好讓麓揚兄弟想東想西一番。」
廣陵笑而不語,只听著車廂內麓揚別扭又急躁的吵鬧聲。
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種溫和,這是多日以來,少有的平靜。
黑莊凶險萬分卻和竹門沒有絲毫的關系,這種久違的江湖闖蕩感,確實叫人心向往之。怪不得麓揚不願與白暢分離,這兩個人在一起,縱然截然相反,卻也有他們二人的相似之處。
白山內的商鋪店家和街邊小販長街,都是熱鬧非凡,往日廣陵他們在別處入住時,哪里會有這麼熱情待客的掌櫃。
一陣諂媚又是一陣笑意︰「三位打尖還是住店啊,小店的客房可是上等好。」
廣陵笑著方才一錠銀子︰「那就來兩間上等的客房,然後做些酒菜,我們一會兒下來吃。」
她觀察到那邊有不少人正在打量他們,索性就開口︰「還是送來房里面吧。」
帶著那兩個人上樓,白暢趴在麓揚的肩頭,麓揚就這麼背著他︰「白暢,怎麼這麼多天過去了,你還是這個樣子?」
白暢心中也著急,卻也找不到任何解決辦法︰「我哪里知道,我一雙腿就和斷了一樣。」
廣陵幽幽道︰「當然了啊,你之前大病未愈,又一番真氣虛耗,沒死就要燒高香了還在這里說自己的腿斷了。」
白暢和麓揚被她一句話說的啞口無言,索性也就閉嘴了。
小二上來送菜的時候,白暢正躺在床邊休息,麓揚坐在他邊上,握著他的手腕療傷。
廣陵就這麼看著。
那小二笑道︰「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公子讓自己夫人扮成男子了?」
他這話一出來,總有人忍不出笑了。
白暢氣的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奈何身上軟綿無力,連話都耿在喉頭。
「好眼力啊。」廣陵扔了一錠銀子︰「可別到處亂說啊,家嫂身上有些病癥,不易宣揚。」
那小二接過銀子,笑道︰「自然,自然,怪不得我們看那白衣服的公子那麼嬌弱呢,果真是個女子啊。」
廣陵將那小二請了出去,轉身看著那邊兩個人︰「我說那邊的麓揚,憋笑可不是什麼好的想法。」
立刻就是大笑聲起,麓揚望著白暢鐵青的臉︰「娘子,不如你還是換回女裝吧。」
「滾。」白暢無欲無念的這麼說了一句。
眼看著日落西山,他們都吃下飯食。
「何時去青樓?」廣陵問。
白暢半靠在床頭,麓揚下樓去詢問洗澡水的事情。
「等麓揚回來就去。」
「你可感覺好些了?」廣陵笑道︰「最多不過三日你就能好起來了,到時候你可別卸磨殺驢,丟下我們自己走了啊。」
「有你在這,我想跑也跑不掉啊。」白暢透著無奈︰「其實你們能陪我一起去,我不知道有多高興,但是……擔憂也有,這擔憂總歸還是大過高興的。」
「嗯,我理解。」廣陵揉著兩個小東西的皮毛︰「宋家的人想要活捉你,想要的應該是黑莊的信息網吧。」
她問的直接,那邊的白暢也沒有猶豫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