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蕭陽的事情，麓揚連夜飛鴿傳書給白暢，想從黑莊那邊得知消息，結果得知白暢與他相隔不過數理。
見到白暢時，麓揚為之一驚。
「你這是怎麼了？」
白暢渾身被血污沾濕，原本潔淨的白衣上結了血污的黑塊，就連臉上都沾上一些血色︰「痴傻二人前去尋仇，最後死于一個西域人手里。」
「西域？」
「說來話長。」
徐帆對這個白暢抱有警惕之心，段思繡也對此人眼中的復雜感到不安，倒是天井和平花听到有人來之後，便悄悄躲進樹林，不願見世人。
他們自然也不會多留。
白暢上前探看躺在馬車上的蕭陽︰「這個就是山東總兵的孩子？我……我怎麼看他這麼像一個人啊。」
「一個人？」
「誰？」
白暢搖搖頭︰「想不起來了，等想起來了再告訴你。我已經派人去調查山東總兵的事情了，很快就會有消息，你這有吃的嘛？要是有件衣服能給我換上就更好了。」
麓揚從包袱里面拿出以前的梅林穿的舊衣裳︰「穿這個吧。」
白暢眼尖一眼便看出來那包里面還有幾件新衣裳︰「喂喂喂，好歹我也幫了你一個忙吧，你至少拿件新的給我，別騙我，我看到了，里面有兩件新的。」
麓揚有些不好開口，那些衣服是水瑤給他做的︰「這個……衣服。」他也不好輕易的送給別人。
「難不成那些衣服是你心上人給你做的？」
「不是。」麓揚肯定。
白暢月兌下外衣，里面的內襯倒是依舊干淨，穿上麓揚杏黃色的衣裳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的。
他自己也覺得別扭︰「還是白衣好看，你這顏色黃不拉幾的，看的就不精神。」
「覺得不好看就別穿。」麓揚伸手要去搶。
他側身道︰「給了我就沒有拿回去的道理了。」
「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兩個家伙呢？」
「尋仇被殺了。」
「你這一身什麼情況？」
麓揚問了兩遍，他自然明白麓揚是真的想知道他出了什麼事情，便不再打馬虎眼，直接的交代了。
自和廣陵分開之後，那西域人便殺了他身邊的和尚和尼姑，他欲走時，那屋中的西域間諜竟然飆出暗器取他性命，情急之下便抹了一身豬血跳了江河。
「你說，她身邊還有一個穿藕色衣裳的化靈高手？」麓揚為之一動，他猜想那個人大約就是竹門的人。
「確實，功力之高，容顏之美，而且武功路數雖然和廣陵不盡然相同，卻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確實是竹門之人，我听靈兒姑娘叫她七七，應該是沒錯了。」
「那女子手里是不是帶著一把黃色的鞭子？」徐帆問。
「確實，她們出現的時候我一眼便認出那條黃鳳鞭，當真是天下奇寶，那靈兒姑娘身上還背著兩把古劍，你們這段日去了何處？徐帆這藍魂鞭也是天下至寶之一啊。」
「你認得這些兵器？」
「黑莊信息網遍布天下，自古至今武學，兵器，秘寶，皇室，一切秘密都在我們那處。」
麓揚听到此處立刻問道︰「那……竹門的淇是誰，你知道嗎？」
听到竹門二字時黑莊莊主輕輕為之一動︰「說來慚愧，江湖上多年不成文的規矩，不惹竹門，不探竹門，就連天下信息第一閣先知閣都不敢對他們探尋些什麼，更不要說我們黑莊了。」
「為何？」段思繡滿是疑惑︰「他們既然是江湖門派為何不在江湖的控制之中。」
「還能為何？力量。當年九華不自量力前去滅門，若不是竹門中人心善救了九華派去的女子，最後里應外合，斷不會有放火燒山這一出戲。雖然當年竹門被滅，九華也是損失慘重，基本上所有的擇靈高手都命喪大火之中，漫山都是焦尸。大火燒了一夜，最後誰也分不清誰是誰。」
白暢笑道︰「雖然這麼多年九華看起繁華，實際上也不過是擇靈為頂，以翼陽石為界將弟子的功力嫁接到自己的身上而已。呵呵，短短三年，這竹門重入江湖，為尋仇而來，皆是化靈二段不等，如今又逢亂世，天下爭霸，各認其主。」
他的眼里閃過幾分暢快，大笑出聲︰「當真是生對了時候，能看著這樣一出大戲，實在是人生之幸。」
「黑莊可要站隊？」麓揚問。
「你們已經選擇了李航新，哪里還有什麼站隊可言，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李航新躲的過外人的襲擊，不知道躲不躲得過父子兄弟的排斥啊。如今先知閣選擇李航新可是江湖人皆知的大事，看著風向，不少江湖上的兄弟都紛紛往李航新那邊投靠，听說西山的天霸寨便向李航新投誠了，要知道他們那位二當家確實是個人物。」
看著面前三個人都是似懂非懂的樣子︰「你們這些名門子弟都從小練武，練傻了，梅林蕭門都不會給你上政史的嗎？」
「先生，沒有教過。」
「而且……學了也沒有什麼用。」
白暢搖頭︰「那平時靈兒姑娘都是怎麼和你們說天下大事的？」
徐帆道︰「木靈都會把事情拆分清楚。我們能听得懂。」
「簡單的來說，如今天下大勢基本上已經明朗了，為首的大勢力便是在杭州為居的李家，第二是邊疆散兵杜家，以及第三大勢力楊泰。」
「楊泰怎麼說也是當朝君王，為何他落了個第三，還不如散兵杜家？」
「楊家的支撐是九華，如今竹門正在大刀闊斧的斬斷九華各方面的勢力，又有先知閣在背後出謀劃策，怕是還有許多的暗箭在其中，就等著爆發。最重要的是，楊泰作孽失盡了民心。要知道這天下始終是天下人的，從不是一個人可以挪動乾坤的。就算天子高舉殿上，也要明白。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
麓揚暗自思量︰木靈前去幫助石門，我一直都不太明白，如今只有石北玄他們幾個人的石門，他們奪來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斬斷九華對石門的控制。以如今石門的情況，就算是先知閣幫忙打點，沒有二十年也是沒有辦法恢復元氣的。」
眾人圍著篝火而坐。
徐帆問︰「既然只是斬斷控制，為何如此興師動眾？」
白暢道︰「這其中便有很多問題，第一問題便是四門在江湖上的地位。無論如何，石門若是有九華撐腰，這個虛架子就不會被拆穿，那麼石門和九華同氣連枝，與李家，與你們梅林蕭門，與這場戰爭都沒有什麼好處。」
徐帆點頭︰「原來是這樣，看似兩派，實際上只是九華一派在做決定，但是只要兩派看似相連在江湖上的地位瞬間就有了提升。」
「就是這個意思，就當做是他們虛張聲勢吧，這個第二嘛，還有地理問題，石門重新回到石北玄手里，就相當于是李家的，幫助石北玄的是先知閣和木靈，他們都是站在李家那邊。這石門也就順勢轉到李家麾下，從杭州到大興城必須要經過福州，若是這個地方被旁人佔了，會有很大問題。若是自己佔領，必然會輕松很多，福州是要道，當初九華看中石門也是這個原因。」
白暢生于黑莊自小見識無數陰謀詭計，各色人眼中閃過的聰慧，他都盡數納入眼中，若是不是耳濡目染怕也是沒有人相信的。
「所以，石門，福州是這場天下爭霸的重要賽道。」
「如今這條賽道被李家佔領，也就是李家拔得頭籌。」徐帆倒吸一口涼氣，不過是收復一個石門背後居然牽扯出來這麼多事情。
麓揚卻道︰「如今江山未動，還是不要妄言為好。」
白暢有些困意，抬頭看著那輪缺月︰「其實，最近先知閣放出消息，說石門之中還藏著能傾覆九華整個門派的秘密，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呢。」
「傾覆整個九華的秘密？」
徐帆坐在火堆前︰「其實，當初木靈告訴我九華是一群人渣的時候，我是不相信的，就算口中應和了，心中也還是不信的，直到見到浣花和被他們下毒之後才徹底相信，如今的九華，已經不是當年往生大師在的時候的模樣了。」
「確實。」白暢笑道︰「當年往生大師突然消失，留下一封書信就走，如今想想可能是他也看穿九華將來的悲涼了吧。如此高僧也遠渡紅塵不知去了何處。」
「……」
段思繡低下眼眸，一路上她看了很多事情，有好的還壞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壞的，陳年的事情被漸漸披露，越是靠近真相，她越是覺得心驚肉跳。
想起那些一個個被牽連的人，從洛非笑到廣陵，從梅林到竹門，從天井到蕭陽，幾乎全都這場是非之中的傷人心，都是犧牲者。
白暢像是看穿了段思繡的思慮。
他似是無奈的笑道︰「段姑娘滿目愁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本就是極其細心之人，加上心思難測，他的目光始終銳利。
麓揚站在一旁拉住白暢，白暢的眼光漸漸便變的柔和。
這白暢雖然不是什麼壞人，卻始終都是站在黑莊那樣復雜地段的人，雖然壞心稱不上，但……以惡看人，怕是自小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