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撞下去，也不是辦法。」
繼家里接二連三地壞了好幾只馬桶之後，喬薇抱胸站在廊下，「好心」地總結道。
「木制的馬桶容易壞，不若這樣，找鐵匠打一只鐵桶，禁撞一些。」
「鐵、鐵、鐵桶？」
慕容灼正拿藥膏抹腫得老高的腦門，一听這話，聲音都哆嗦了。
他……他的腦袋，能扛得住麼？
「沒辦法，娘說了，想生孩子就不能停。」喬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問道，「你不想跟我生個孩子嗎？」
「……想。」
慕容灼只得吩咐下人去尋鐵制的馬桶。
人多的地方難免嘴碎，嘴碎之下，就難免以訛傳訛。
「你听說了嗎？九殿下想打造一只鐵馬桶噯！」
「等等，九殿下為什麼要特意托人打造一只大浴桶呢？」
「什麼？九殿下每夜須得騎著鐵馬才可安睡？」
傳到婉嬪耳中的，恰好是「九殿下有意打造一只銅鐵打造的大浴桶」。
婉嬪怎麼听都覺得這事過于詭異了，忍不住又把蠢兒子叫過來，問︰「阿灼，你打造鐵桶做什麼？」
「生孩子。」慕容灼如實回答。
「生……生孩子？」婉嬪的聲線陡然拔高。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將語氣放緩和了一點。
「阿灼，生孩子跟找鐵桶有什麼關系麼？」
「娘子說鐵桶禁撞。」
禁……禁撞！
婉嬪立即腦補起了兩人在大浴桶里撲稜撲稜撞起水花的一幕來，老臉不由一紅。
這些年輕小夫妻啊，也太貪玩了點吧？
「行了，凡事得有個度，莫再鬧出什麼荒唐事來。」
婉嬪再三叮囑，慕容灼點頭稱是，正要離去時，婉嬪忽然留意到了他後腦勺上腫起的大包。
「頭怎麼了？」
慕容灼模了模後腦勺，神色羞赧，支支吾吾道︰「撞娘子……（如廁的馬桶）時，不小心傷的。」
婉嬪眼皮狠狠一跳。
這些年輕人啊！
她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下去傳太醫看看吧。」
慕容灼回了院子，新買的鐵制馬桶已送到了屋子里，喬薇正蹲在一邊屈指輕扣桶面，傳出沉悶的「咚」一聲。
他不知怎麼頭皮突然一麻。
「九殿下你來啦。」喬薇扭頭瞅見他，笑嘻嘻地迎了上來，「你看，這是我的新馬桶，取材自盛產鐵礦的亳州，堅不可摧，九殿下喜歡嗎？」
「喜……歡……」慕容灼強行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來。
「喜歡就好。你來得正好，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
喬薇按著他在床沿坐下，關起門來，面上的笑意也斂了斂。
她這一嚴肅，慕容灼也跟著緊張起來。
「怎麼了？」
「你還記得，在長公主府上時，你我說過的話嗎？」
慕容灼只當她是來算太子新婚送姬妾的那筆舊賬的，立即表忠心，「那些姬妾我並沒有收下，全由張家小姐自行處置了。」
「……什麼姬妾？」喬薇眼一瞪，「哪來的姬妾？說！」
慕容灼解釋了半天，喬薇面色才稍稍緩和了一點點。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她扯回正題，小聲說道，「我說過，夫妻一體，你想要的，我自會不惜一切替你爭取到。我知道九殿下想要什麼，事實上，那個位子，沒有哪個皇子不想要。」
慕容灼心口漏跳了一拍，眼波略微激蕩。「你……」
「現在，我來替你謀劃。」喬薇挑了一張凳子坐下，臂彎掛在桌沿支撐著身體，「九殿下，是時候裝一裝孫子了。」
「裝……孫子？」慕容灼似乎不能夠理解其深意。
「對，從今天開始，你不需要把自己當成你父皇的兒子，而應當裝成你父皇的孫子！」
試問，天底下有比太子慕容爍更稱職的兒子嗎？
太子生\/母乃當今隆恩最盛的李貴妃，舅舅是本朝才華橫溢的大學士，桃李滿天下，祖輩又是個妙手回春的醫官，救過許多達官貴人的性命，積攢的人情多如牛毛，偏偏又都是些只重名聲而無實權的官職，因此老皇帝重用起這一族來，幾乎沒有顧慮，可以肆無忌憚地往死里寵。
總之，太子好兒子的地位，是無法超越的。
所以，喬薇不讓慕容灼把他自己放在跟太子同樣的高度。
她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就讓他放低姿態，先裝個孫子怒刷一把好感度。
孫子，應該做些什麼？
該任性的時候任性，該討好的時候討好。
但凡老人家，多半是喜歡慣著長得可愛又听話孝順的孫輩的。
「我教授你五招棋。只要你做到了，這個位子，就唾手可得了。」喬薇拈起棋盤上的一枚黑子，「第一招棋，撒潑打滾，蠻不講理。」
一味地妥協隱忍，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使得他人對自己的忽略越來越理所當然，相對的，自己的處境也就越來越被動。
只有會哭會鬧的孩子，才有女乃吃。
眾人發現，沉默寡言的九皇子自打娶妻之後，性情大變了。
一日，老皇帝與內務監商量著修繕擴建太子府，平日悶聲不吭的九皇子突然進言，說自己年歲已大且已成家，想在宮外修建一座府邸便于居住。
眾人都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間沒人敢接話，暗地里留意著老皇帝的神情。
他們都以為老皇帝會大動肝火。
畢竟，這九皇子從小到大就沒受到過他父皇一絲關照，父子倆感情十分疏遠，兩人通常只有在朝堂上會踫上一面，而且踫上了也基本不說話。
如今九皇子提這麼個要求，是不是在表達他對老皇帝的不滿呢？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老皇帝詫異了片刻後，頷首同意了。
「既已成了親，總住在宮里也不像樣。內務監，那便連九皇子府也一並督造吧，規制按照祖例來。」
慕容灼當即深深一揖，滿臉按捺不住的喜色，「謝父皇！」
「第二招棋，欲想得之，必先奪之。」
放低姿態，故意欠對方一個人情。
感情維系，是需要彼此有來有往的。
人們總是對于他們付出更多的東西更為在意。
當他們付出得越多，就越希望得到相應的回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