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抱歉。」敬忘摘掉金邊眼鏡,隨意地拿袖子擦了擦霧蒙蒙的鏡面,又重新戴回了鼻梁上。「我去換身衣服,失陪一下。」
「哦、哦,好的。」南楚秋追上去叮囑道。「敬先生,花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敬忘腳下一頓,音調沉下來,一字一句重復道︰「花是死的?」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南楚秋听著莫名其妙,「啊?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不,你說得很對。」敬忘回頭沖她笑了笑,仿佛剛才一瞬間的失態是眾人的錯覺。「南小姐為人十分細心體貼呢。」
南楚秋臉一紅,喃喃著不敢接話了。
喬薇一直站在門邊上,目送敬先生進屋。
她敏銳地留意到,敬先生往走廊的方向多走了幾步,像是才意識到什麼似的,又不動聲色地退回了客廳,從客廳一側的樓梯上了樓。
走廊……嗎?
喬薇沉吟著。
看來,走廊上陰暗樓梯通往的二樓,跟客廳樓梯通往的二樓,未必是相接的。
那兒,究竟存放著什麼東西?
也許剛剛是被門外的夜風一吹,再次重返餐廳時,鼻端嗅到的香味兒越發地濃郁了。
「好香啊。」
南楚秋貪婪地聳動著鼻子,不停在房間里張望。
到底是從哪傳出的香味兒呢?
她眼尖地看到換好衣服的敬忘從客廳一側樓梯上走了下來,連忙問道︰「敬先生,您沒事吧?」
敬忘笑著搖搖頭,「沒事,多謝關心。」
氣氛有種說不出的曖昧。
南楚秋沒話找話,轉移話題,「敬先生,您屋子里噴的是哪款香水?好香啊,我從來沒聞過這麼好聞的香調。」
「不是噴的,是燻的。真正的香,應當是通過‘燻’這一種古老而傳統的方式繼承下去。」
「燻的?」南楚秋低頭看桌角,想找出所謂的燻爐來。
「嗯,我在樓上燻的,沒想到時間久了,樓下也沾染上了香味。」
一說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敬忘的話多了起來。
「它叫做‘返魂’。」
返魂香。
喬薇的注意力瞬間被拉了過去。
傳說中,可以讓白骨生肉、枯木逢春的返魂香?
這個,會是她想要找的東西嗎?
「那,我能不能上去聞一聞?」南楚秋得寸進尺地提出了要求。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請求有點兒過分了,雙手合十,滿懷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
「拜托,敬先生,您人這麼好,一定不會拒絕的吧?我真的超級喜歡這個香的。」
敬忘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他所站立的角度問題,還是喬薇的心理作用,喬薇總覺得他眼皮下那一塊皮膚,青黑得過于反常了。
「事實上,我剛才在樓上挑選適合南小姐的香時,糾結了很久,最後……」他打開桌上的禮盒,從中抽\/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小禮盒來,巧妙地化解了面臨過分請求的尷尬,「給你選了這款返魂香。」
喬薇眉心一跳。
「真的啊?謝謝您啊,敬先生。」
南楚秋高興地接過了小禮盒。
小禮盒是磁扣式的,白底淡金紋的花色,看上去十分精巧,只需要拖著盒子上下一掰就能打開。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塊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圓形小鐵盒。
「好迷你哦!像好多年前老祖宗用的那種唇膏盒子。」南楚秋拿著小鐵盒把\/玩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擰開。
一塊胭脂似的半透明膏體。
南楚秋好奇地拿指甲蓋踫了踫。
這麼一點兒,能用多久啊?
「別看它挺小一塊,其實很禁用的,能夠連續燻上一星期呢。」
敬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笑著解說道。
「這款返魂香以多種花香調和而成,介于東方花香調和復合花香調之間,輕柔香甜,很適合南小姐這麼可愛迷人的女孩子。」
一席話說得南楚秋的臉又紅了。
他夸她可愛。
他還說她迷人……
不行不行,不能瞎想,可是……敬先生沒有對喬薇獻殷勤,卻獨獨對她特殊,這是在追求她的意思嗎?
「這是給喬小姐挑選的香,名字叫做‘夜行者’。」
敬忘給喬薇準備的是一款用黑色禮盒裝的香,味道有點兒沖,足以令任何人聞之卻步。
喬薇只聞了一會,就被燻得合上了鐵蓋。
媽蛋,氣味這麼暗黑,一聞就知道丟專櫃上絕壁是沒人買的節奏啊!
「前調是復合花香元素,中調是康乃馨和綠茉莉,基調是麝香。」
綠茉莉的味道偏小清新,酸酸的,比一般的茉莉少一絲甜味。
而康乃馨就別提了。
任何小清新的香味兒,被它一攪和,就會變成一種張揚沖鼻的暗黑系香調。
敬忘笑了笑,「只有真正懂它的人,才能聞出它的酸甜妙趣來。」
對這份意外得來的禮物,喬薇稱不上多喜歡,也稱不上不喜歡。
女孩子嘛,誰不喜歡收禮物?
她將小盒子塞到褲兜里,道了聲謝。
「給莊先生的禮物是一款中性香,由紫羅蘭、綠色元素、土壤酊劑、李子樹、菊\/花和焚香調配而成。」敬忘取出一盒淡灰色的香,遞給莊舒。「它的名字,叫做‘地獄深處’。」
沒有人說得出它是一款什麼樣的香。
大麗菊釋放出一種陰郁的綠意,彷如凋零的洋甘菊。
搭配上明麗的紫羅蘭色彩,營造出一種在沉悶的葬禮上強顏歡笑悼念祭奠的氣氛。
「我賦予這盒香的寓意是——」敬忘微微笑著望向莊舒,緩緩說道。「絕望和犧牲。」
莊舒一怔,神情有些恍惚。
他默不作聲地收緊手,握住手心小小的鐵盒。
好好的氣氛,被敬忘一句話毀得一干二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幾人聊天的興致明顯減淡了很多。
窗外的雨聲小了下去。
喬薇看了一眼窗外。
暮色深沉,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在看不見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叢林深處藏的究竟是兔子還是猛虎。
「天不早了,謝謝敬先生的招待,我想我們應該告辭了。」她說道。
再不走,只怕他們今晚都別想走了。
敬忘點點頭,從牆角拿過幾把傘,「我送你們。」
「不用了。我們的車子就在門外。」
喬薇婉言謝絕,左手拉魂不守舍的莊舒,右手拉依依不舍的南楚秋,一路穿過雨幕,回到了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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