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亮光會吸引人的視線。
林鈺勒馬回首,看到遠處那一片染紅了夜幕的火光。
「這才是真正的陷阱吧。」她淡淡道,覺得周身忽然熱了起來。
身旁的崔澤回頭去看,帶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搓了搓手。
「真想去看看啊,听蘇師傅說,那些暗處的陷阱,是專門為了讓他發現的。真正的,在明處。」
暗處的那些必然小心留意。
而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是明處的火。
是驚馬帶著奔跑的火焰,讓人措手不及、無處躲避。
林鈺眉頭微蹙。
「怎麼?不舍得?」崔澤靠近林鈺幾分,嬉笑著道。
「不是不舍得,是我覺得他能逃得過。」她神態認真。
「不可能!」崔澤幾分不屑,「就算刀法了得,也不見得能逃過這種火陣。就算逃過了,還有別人等著他。」
「誰啊?」林鈺思慮片刻,「魏青崖。」
他不在這里,原來是伺機在肅王返回的路上攔截刺殺。
「怎麼能?」林鈺面露驚訝,「他不會功夫的。」
崔澤少見的幾分肅然,「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不用憑功夫取勝的。」
不憑功夫?
對的。
林鈺點了點頭。
他手下消息探子眾多,又有護衛傍身,加之心有九竅聰明絕頂,的確不用憑自身功夫立足。
可是,帶著十幾名護衛便去跟肅王對抗,他有這個把握嗎?
林鈺心中幾分焦急。
……
……
幾十匹馬兒身後熊熊火焰,隨著它們的急速奔跑,地面灑出一片紅色。
肅王抬手扯下一片袖子,三兩下系在自己的馬眼楮前。
這馬兒原本有些騷動的身體終于被他安撫下來,站在原地略有些焦急地踏著地面。
「噓」
肅王輕輕拍著馬月復,溫聲安撫。
那馬兒听到他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
下一刻,便有一匹拉著火團的馬揚蹄而來。風裹著火帶來的炙熱,幾乎要把他烤化。
肅王縱身跳起,掠過那匹馬,一刀斬在馬車上。
連接馬車和馬匹的褡褳應聲而斷,肅王另一只手中拿著什麼東西,猛然勒緊,腳踩地面躍起,跳在這奔馬的後背之上。
原來之前跳起來的時候,已經牽到了這匹馬的韁繩。
奔馬因為被火團所驚,被肅王騎上後更加慌亂。他揚蹄嘶鳴,又狠狠踏向地面,完全不知道躲閃前方奔來的另一匹驚馬。
肅王也沒有躲避,他踩著這匹馬一躍而起,大刀再次揮出。那匹馬狂叫一聲,甩月兌了身後的馬車,奔向對面的火光中去。
肅王已經勒緊它的韁繩,用力拉扯,把它停在火焰前。
如此這般,險險躲過二十多輛著火的馬車,使馬兒月兌身。
已經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
好在是夏季,地上的青草和矮樹沒有被引燃。
不遠處傳來擊掌聲,聲音清脆入耳。
肅王深吸一口氣,站在散亂著逐漸被燃盡的馬車旁,眉頭微微皺起。
還沒有結束嗎?
真要讓他大開殺戒?
煙霧漸漸散開,前方一人著一身淺色衣衫,在火光中漸漸走近。
他步履從容,輕輕擊掌,似乎對肅王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月兌困深感佩服。
可是肅王卻沒有半分好心情。
他沒有注意對方擊掌,也沒有留意對方的身形相貌,他在意的,是這人身後,靜靜陪著他走來的幾十匹馬。
是他剛剛放走的馬,這麼快,便被這人攔截住。
要麼,是他擅馴馬,如自己一般。
要麼,是他人多,如崔澤一般。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好對付。
「閣下是」肅王持刀而立,淡淡開口。
「在下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老百姓,恐怕對面這位兄弟不會認識。」
那人漸漸走近,肅王終于看到他的五官。
即使他是男人,也知道這樣的相貌雖然細皮女敕肉,但是會令不少女子傾倒。
「閣下是林小姐的朋友。」肅王淡淡道,「之前鎮子里,見過的。」
來人一怔,微微點了點頭。
「既然是林小姐的朋友,便不會是官府中人。」肅王淡淡道,「不過既然不是官府中人,為什麼卻屢次差人跟蹤本王呢?」
肅王抬手摘下遮面,看向對面的人。
那人眼神微動,還是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道︰「小民魏青崖,拜見肅王殿下。」
「不必了,」肅王擺了擺手,「崔澤他們,並不知道是我。」
他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露出真容呢?
不知道林鈺知不知道。
肅王收起刀,上前一步,「不瞞你說,目前本王受了傷,並不適合再與人爭斗。暴露身份,也是為了得些便宜。」
魏青崖已經站起來,沒有做聲。
肅王說完話,等著他開口。
「小民有一事不明,為什麼肅王殿下要偽裝成歹人,擄走林小姐。」魏青崖聲音不吭不卑,並沒有面見王族的拘束膽怯。
肅王神情淡漠,「只是委屈林小姐跟本王隨行兩三日,並沒有苛待于她。閣下清晨可至行軍大營一問,立見分曉。」
頓了頓又道︰「本王還沒有問過你,為什麼派人跟蹤查問我的消息。」
魏青崖的臉白了幾分。
做得那麼隱秘,還是被他發現了。
果然能獨行千里來到汴州,不是等閑之輩。
「是因為家里的生意。」魏青崖淡淡道。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辦法隱瞞。
「哦,」肅王看向他,忽的微微笑了,「原來林小姐以為我早晚要謀反,她的朋友以為我侵佔家資。你們是商量好的,一開始就把我劃到惡人那一邊嗎?」
听到他這話,魏青崖幾分吃驚。
一開始,他的確是查找家中私下轉走的金銀時查到了北地,後來又查到肅王。
可是林鈺為什麼注意到肅王,他一直不太明白。
原來林鈺一開始,是覺得肅王會謀反嗎?
好好的守邊王侯,莫名其妙的謀反?林鈺那個小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肅王又一笑,「看來你不知道那小丫頭的想法。」
魏青崖點頭稱是。
說的是謀反啊,就算他知道,也只能說不知道。
朝廷那邊隨便給他們個污蔑之罪,便是要殺頭了。
肅王點了點頭,「今日我很開心,你叫魏青崖,你是個聰明人,我記住了。」
剛才還指責他誤會自己侵佔家資,現在卻又夸他聰明了。
魏青崖肅然而立,沒有說話。
他身後的幾十匹馬打著響鼻,悠哉哉吃著被烤熟的青草。
「我要回北地了,」肅王笑道,「借你幾匹馬吧。」
說完翻身上馬,打了個 哨。
他身下的馬揚蹄奔出,魏青崖身後也有三匹馬掙月兌了繩索跟著跑了出去。
他沒有追。
只是站在漸漸有了天光的空地上,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