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霜凝盯著那乞丐,咬了咬嘴唇。
她竟然!在一個乞丐面前吃癟了。
哼,你既然不接受我的好意,那我可得非要「施舍」你才行了。
「阿珠,咱們先進寺院里去吧。」趙霜凝淡淡地瞥了那乞丐一眼,抬腳就往普濟寺里面走去了。
阿珠跟在後頭,以為趙霜凝這是因為那個乞丐有些惱了。
「姑娘,他不識抬舉,你也沒什麼好生氣的。」阿珠勸慰道︰「也真是的,寺院大門口有個要飯的乞丐,也不打發了去。」
趙霜凝笑了笑,沒說什麼。
寺院慈悲,對于這些上門要飯的人,應該都會予以施舍才是。
這個乞丐待在人家大門口,估模著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思吧?
初入寺院門口,便已然見到眾多的香客。
普濟寺位于山上,寺門在山下。而真正的大雄寶殿,則是在山頂上。
好在此山並不算高,徒步攀登上去,也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工夫。
中途歇了一會,在阿珠已經有些喘氣的時候,二人才總算是到了大雄寶殿的跟前。
趙霜凝暗自道︰果然是身嬌肉貴的小姐驅殼。不過是爬一會兒山,就已是累成了這樣。以後,應當多多鍛煉才是。
「姑娘,喝口水潤潤喉吧。」阿珠將水壺遞給了趙霜凝,眸子閃了閃道︰「這山,還真高啊。」
趙霜凝接過水壺喝了一口,解釋道︰「寺院高與不高,全在人心罷了。若是懶于攀登,自是說明毅力不足,又何來拜佛的誠心呢?」
「姑娘懂得真多!」阿珠道︰「這可不就是,考驗那些香客們的誠心了嘛?」
大雄寶殿之前的香爐,約有半人多高。銅制的香爐身上,沾滿了歲月的痕跡。其上插著滿滿的香,煙霧裊裊。
大雄寶殿籠罩在這之後,也多了幾分讓人敬畏的感覺。
趙霜凝站在大雄寶殿之前微微閉目,心中也跟著沉了幾分。
雖說既來之則安之。但是,她要怎麼樣才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安身立命下去呢?
步入寶殿,面前赫然出現一座威嚴的佛像。
這佛雙目緊閉,自是如來佛祖。
趙霜凝跪在蒲團之上,虔誠地看著眼前的佛像,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珠跟在後頭,也隨之在一個蒲團上頭跪了下來。
「願,姑娘一生平安喜樂。」阿珠心里默默念著,磕了三個響頭。
待得阿珠抬起頭來之時,仍是見到趙霜凝跪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姑娘?」阿珠出聲提醒,趙霜凝才從沉思當中回過神來。
「去捐一些香油錢吧。」趙霜凝吩咐著,就到了功德箱前頭。
功德箱後頭,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尚。此人一臉佛像,就連耳朵似乎也比常人稍稍長了一些。
趙霜凝心頭一驚,似是認出了眼前這人。
傳說中…普濟寺里的普吉大師,便是天生佛像,耳朵其長的。
可歷代普濟大師,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性子。今日,怎的在這里遇見了?
「姑娘,為何出神?」僧人淡然開口,語氣里卻透露出那一種與生俱來的慈悲。
「大師面善,讓人生出幾分好感來。」趙霜凝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就放入了功德箱之中。
十兩,委實不少了。足夠一般的農戶家庭,一年的生存所需了。
而那僧人並不為所動,只是淡淡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走出大雄寶殿,趙霜凝才感覺到照射過來的陽光。
陽光十分和煦,似乎讓人的心間都多了幾分溫暖。
「咱們去後山走走吧。」趙霜凝道︰「听聞普濟寺的齋菜不錯。待會兒在這里用了午膳,再回府吧?」
一听到有好吃的齋菜,阿珠立馬就歡喜地答應了下來。
普濟寺的後山,樹木林立,其中花卉也是眾多。
眼下到了春日里頭,更是顯得生機勃勃了起來。尚未走近,似乎就能聞見花朵的飄香。
沿著山間小路走了半晌,偶然見到一兩個人前來的香客,趙霜凝也是帶著阿珠就繞路而過了。
能夠來此的香客,多數身份也都是不俗的。
很快,二人走得深入,就到了一處亭台落腳。
「姑娘,前頭有一座亭子,咱們進去休息休息吧?」阿珠走得累了,額間似乎都能瞧見細密的汗珠。
趙霜凝點頭應是,也想休息一會兒。
然而…
直到二人走近了涼亭,才發現原來不止她們兩個人到了這兒。
涼亭的座椅上頭,竟然還躺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衣衫襤褸,赫然就是山腳下的那個乞丐無疑。
天!
這個人怎麼會在這里?
趙霜凝按捺住心里的疑問,漸漸地就走近了去。
那人並未睡著,嘴間叼著一根野草,正在哼唧著歌曲。
「坎坎伐檀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獾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這樣的人,竟然也懂得《魏風》里的曲子?
乞丐所哼的曲目,趙霜凝自是知曉。出自《魏風》中的《伐檀》一曲。
此詩反映了社會中下層民眾對上層統治者的不滿,是一首嘲罵剝削者不勞而食的詩。
嘁,不勞而獲,可不就是你自己麼?
手腳健全之人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去行乞?
「喂,你在這干嘛呢?」就在趙霜凝心中腓月復不已之時,看他不慣的阿珠就已經開口了。
她們走得累了,好容易找到一處地方休息一二。
卻…被一個乞丐給佔了位置。
乞丐听見有人說話,挑了挑眉毛,抬了抬眸子。
他那一雙清澈得有些讓人心寒的眸子,瞬間就與趙霜凝對上了。
是她們?
乞丐的眸子閃了閃,但很快就恢復了放蕩不羈的神色。
「此處乃是寺院。」乞丐正色道︰「既是寺院,便是人人都能來的。我在樹下睡得不大舒坦,上來睡一覺,有何問題?」
阿珠給氣得臉色通紅,當即就辯駁道︰「可你也不該一人獨佔了位置啊。你這樣,讓別人怎麼休息?」
「哦?」乞丐將嘴里的草吐了出來,極為不情願地坐了起來,指了指邊上的地方︰「喏,坐吧。」
然而,阿珠卻並沒有坐過去。
乞丐衣衫襤褸,誰知道那地方還干不干淨啊?
她才不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