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府苑,東院湖心亭。
南宮問軒面朝碧水,側身站在護欄前,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手中的話冊,另一只手則是隨心所欲的往水下投灑著魚食,逗引的魚兒們在水里打架爭搶。
夏夢坐在石凳上,身體前傾,兩手托著下巴,面容頗為無奈焦慮,眼神嫌棄鄙夷,與面前那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僵持著。
夜寒和梔晴皆立于左右,一個瞧向太子,一個看向娘娘。
亭子里太過于安靜,便顯得有些詭異,連周圍的魚兒也是偷偷窺探著岸上的一切,見一有動靜便立馬藏于水中。
「我尊敬的太子殿下,我能不能不喝啊?我都快成藥罐子了。」
夏夢滿臉愁容,眉頭緊鎖,嘴巴一癟,哭笑不得。那碗藥汁還冒著熱氣,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記得那日從龍宮回來,讓‘折扇大俠’給診治了一番,接著就開啟了每日三餐按時吃藥的模式,至今還不止。
眼里看到啥都會在第一時間把那東西當成藥,現在看見藥就懼怕,甚至是除了藥以外的食物都沒了胃口,滿嘴滿腦子滿胃的苦味,還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呢。
想我一世英名竟毀于一旦,想我身板如此硬朗結實,怎地到了古代就弱不禁風了呢?完了完了,我會不會是得了什麼絕癥,必須要三天兩頭的靠藥物維持?
呸呸呸,說什麼糟踐自己的話,怎麼可以這樣想自己。
那為何江折扇診治依據結論什麼都沒下,就讓我服藥?給我抓的藥還特麼難喝,苦死人了。這是報復還是咋滴,我跟他又無仇無怨。
「夜寒!」
「屬下在。」
瞧瞧這一對主僕,又無視我的存在。
夏夢嘟囔著嘴,望望夜寒,瞥瞥南宮問軒,哼,還就不喝了,看你能把我咋滴。
想著,夏夢悄悄起身,趁著二人說話的間隙溜走,就連梔晴也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了。既是自己的正主,又怎能偏向二主,只得乖乖撤了湯藥,跟著主子一道回去。
「殿下,娘娘她……」
「隨她去吧!」南宮問軒說罷,轉身將手中的話冊往桌子上一放,兩手背在身後,望向那抹遠走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笑,讓人不知是何情緒。
「你務必查出是誰人編造的這話冊,待查出此人後,你該知道怎麼做。還有,所有話冊集中焚毀,不得再流傳旁處,或者讓本太子瞧見,否則唯你是問。」
「是,殿下,屬下這就帶人去辦。那屬下先行告退!」夜寒領命,退出湖心亭。
夜寒前腳剛走,江楓便晃悠著折扇從亭外一顆紅楓樹下緩緩邁出,陰陽怪氣道,
「哎呀,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幸虧我不是那個造冊之人,我要是那個造冊之人,我還得被人家追查。我胸膛里的這顆心啊,一定是哇涼哇涼的,從頭涼到腳。」
江楓邊說邊走至亭中,垂眸望了一眼那桌上的話冊,封面正是太子妃畫像,頭上的發簪太惹眼,恐是這東西惹得太子不高興了吧?
南宮問軒輕‘哼’一聲,緩緩啟齒,「歌功頌德自然是好,若要是超出本太子的底線,越了本太子的規,做了不該做的,危及到本太子最珍視,最在乎的人,那麼自然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江楓听聞,這話說的好,說的妙,讓人甚是欣賞,禁不住拍手叫好。
「問軒兄,你叫本尊真是對你刮目相看啊。」
南宮問軒冷臉一笑,並不謙虛,「你早該如此。」
「呵,還真是厚顏,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大概說的就是你這種,自命清高的人。」
南宮問軒無視他,從來都不跟他一般計較。轉身從侍婢手里接過魚食,悠然自得地再次給水中魚兒投食。
江楓見狀,也上去瞎湊熱鬧。不料,他給魚兒投食,魚兒竟全都游去它們主子那里,難道是太子那里的魚飼料要好吃些?
于是,江楓又繼續跟旁邊的侍俾要了飼料,瞪著湖水中游來游去的小魚兒,自言自語道,「切,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結果,當魚食撒入水中,依然是和方才如出一轍。魚兒們游的更歡騰了,當然游的方向不是他那里,而他那塊地方依舊是門可羅雀,清冷無比,「嘿,連本尊都不招魚兒待見了。」
「勢利眼,你這魚兒絕對是勢利眼……」江楓無趣的拍了拍手上的飼料塵末,指著湖里的魚兒便是一陣說叨。
只听的南宮問軒不覺渾然一笑,笑容如白駒過隙,只在一瞬,「勢,又何談勢。利,亦何談利。在本太子眼中從無‘勢、利’二字言說,有的只是人人皆而平等。憑己能力,學問謀事,競相公正廉潔。而我的魚兒自倒是有幾分听話,僅此而已。」
此言妙哉,甚好。說的江楓甘拜下風,內心自當澎湃,大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勢頭,感慨萬千,道,「問軒兄現在的心思果然是越來越深沉,越來越讓人難懂啊!」
南宮問軒听著,緩緩坐下,同時也請江楓就坐,侍俾給二人分別斟一杯酒水。
兩人舉杯正要喝時,管家楊輕舟便匆匆而至,還不等管家說什麼,緊跟著南宮無狄便信步前來。